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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来天,褚云瀚忙于南方水患之事,并未再去后宫。
今日,天气甚好,阿眠便出来散散步,赏赏景。远远地便看到御花园里有许多“莺莺燕燕”
,打扮地“花枝招展”
,应是在等着偶遇皇上了。
阿眠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就挑了一条小道沿路赏花。小道两旁栽种了一些百合,月季、早菊,现正是花期,开的格外好看。
阿眠摘了一朵粉白色的百合插在鸣柳头上,笑着说:“你不是最喜欢百合嘛,可欢喜?”
鸣柳伸手摸了一下头上的花,开心地说:“喜欢。”
几人都未注意到,对面走来了一位着桃红色夹领束腰宽袖长裙的女子。那女子看到这一幕,扶了扶额头的珠钗,讥讽道:“哪来的土包子,竟摘了御花园的花戴头上。”
听到声音,阿眠转身去看。夏荷小声地在阿眠耳边提醒:“娘娘,这位是许美人,住在长信宫馥雅苑,跟皇后同出一族。”
郑公公帮忙选的人里,阿眠最中意的就是夏荷。在来清漪轩之前,夏荷在尚衣监当差,经常去各宫送制好的成衣,因而对宫内妃嫔皆十分熟悉,人也很是沉稳。
“臣妾陆才人请许美人安!”
今日的阿眠穿了一身浅蓝绿色的窄袖襦裙,外罩一件天蓝色的外衣,很是素净。
“原是你啊。我说谁呢,这么没见识,摘御花园的花。果然是奴婢出身,没见过什么好动西。”
许美人嘲讽道。她自是知道阿眠的,晚宴那天这个宫女可是出足了风头,一步登天。容貌嘛,是十分好看的。
宫里嫔妃皆可自称臣妾,而一宫主位即嫔位及以上者才可以自称本宫。嫔位以下的妃嫔之间除自称臣妾外,也可自称我。
许美人说完,也未想等阿眠回话,自顾自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夏荷虚扶着阿眠,解释道:“娘娘,许美人就是这个性子,仗着有皇后倚仗,在这宫里,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可没跟她置气。以前当奴婢时,再难听的话都听过。”
许美人这两句讽刺对她而言不痛不痒“再去前面转转吧。”
这条小道的尽头,是一个凉亭,阿眠想去歇歇。走近后,整个凉亭落入眼里,她看到了亭里有一位着天青色襦裙的女子和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相对而坐。
阿眠一时有些纠结,她自是想去见皇上的,但就这样凑上去,好似太明显了些,毕竟人家已有佳人在侧了。
就在阿眠纠结时,皇上向她这边瞟了一眼。接着,李明就一路小跑过来。
“奴才给陆才人请安。陆才人,皇上请您过去喝茶。”
阿眠顺水推舟,走向凉亭。近了,才看清那襦裙女子是郑良媛,“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臣妾陆才人请郑良媛安!”
“爱妃起吧,坐这儿来。”
褚云瀚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郑良媛并未出声,只向她略点了一下头。
阿眠一边走到皇上的右手边坐下,一边笑着开口:“皇上怎的如此偏心,多日不来看臣妾也就罢了。今日在这里跟良媛姐姐喝茶赏景,也不差人叫上臣妾。”
郑良媛对阿眠的话有些诧异,世家贵族出来的女子可不会这样直白的讲话。
褚云瀚则是有些无奈了,“朕刚看到爱妃,就让李安去唤你了。”
“这可不算,刚可是臣妾先看到的皇上。”
“那爱妃刚站在那想什么呢?怎不直接过来?”
阿眠娇嗔:“臣妾这不是看到皇上有佳人在侧,怕扰了皇上的雅兴。”
褚云瀚捏了捏眉心,无奈道:“竟说胡话。等朕得空,就去长信宫看你。”
“那皇上可不许赖账。”
郑良媛看着二人旁若无人地交谈,不知怎得竟感觉有些不自在。明明是她先遇到的皇上,可现在,好像她才是多余的。她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主动搭话道:
“才人妹妹今日来这御花园赏景?”
“嗯,今日天气不错,便出来转转,赏赏花。不想正好遇到了皇上和良媛姐姐。”
郑良媛突然想起,好像她与阿眠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御花园,不过那时对方还是一个身份低微,自保都难的奴婢。
她又饮了一口茶,问道:“才人妹妹喜欢什么花?”
“茉莉花,可这御花园好似并未栽种。”
阿眠的语气夹杂着淡淡的失望。
“这花喜暖,多生长在南方,京城的确少见。”
“是呢,臣妾也是幼年时看过,来了北方后,再未见过茉莉花树了。”
阿眠的眼神有着深深的缅怀和浅浅的悲伤。其实阿眠并不喜欢茉莉花,但皇上喜欢她身上的茉莉花香。
她怀念的也是那段跟爹爹娘亲一起在南方生活的日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进了侯府后,就再也没有肆意的日子可过了。
褚云瀚却以为阿眠是因未看到茉莉花而难过,便出声安慰道:“朕叫上林苑监在你的清漪轩里多种几颗茉莉花树,精心照料着总能养活。”
“臣妾谢皇上。”
阿眠开心地回话。
皇上看到阿眠的笑容,嘴角也跟着微勾。
郑良媛却觉得皇上的笑有些刺眼。入宫前,她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自小聪慧,对书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不屑一顾。
她来宫里,本就是为了家族荣宠和权势,儿女情长根本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可当皇上对她人的偏爱明晃晃地摆在自己面前时,她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害怕的不是皇上对阿眠的偏爱,而是那个自她入宫以来就一直有的担忧与谣言:难道自己的得宠真的是因为与宓妃相似的容貌嘛?
郑良媛又喝了一杯茶,她得让自己冷静一下。但这杯茶下肚后,她却感觉有些反胃,眉头微皱,“皇上,臣妾感觉有些不适,先行回宫了。”
“爱妃哪里不适,可要宣太医?”
郑良媛强笑着回话:“应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不用请太医了,臣妾回去歇息一下就好。”
话落,郑良媛起身行礼,便离开了。
阿眠看着郑良媛走远,才开口说道:“皇上,良媛姐姐身体不适,不跟着一起去看看。”
“朕又不是太医,去了可没用。不过,爱妃若是想让朕去的话,朕现在”
褚云瀚可是知道阿眠的小心思。
“皇上”
,阿眠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臣妾不许您去。”
顿了一会,使着小性子说:“皇上,您刚刚都陪着郑良媛喝茶了,现在该陪陪臣妾了。夏天宜赏荷,皇上,您陪着陪臣妾游湖吧。”
褚云瀚知道,今日若不答应阿眠,这事是没完了,便点了点头。
御花园东面就有一片湖泊,等皇上和阿眠二人到时,李明已经准备好了一艘篷船。
二人依次上船,船舱里的桌案上,已经摆放好了点心水果,阿眠和褚云瀚相对而坐。
阿眠捏起一颗葡萄,剥了皮,送到他嘴边,“皇上,吃葡萄。”
青色的果肉和葱白的指尖相应成彰,甚是好看。褚云瀚张口吞下。
“皇上,甜吗?”
“嗯,尚可”
,褚云瀚眸色幽深。
“尚可那就是不甜喽,那臣妾就不剥了。”
阿眠说着,放下了一颗已经拿起的葡萄,然后起身让鸣柳褪下外衣,向船舱外走去。
“臣妾去外面赏荷,皇上一起?”
船离岸边已有些距离了。褚云瀚“嗯”
了一声,起身,走在阿眠后面。
阿眠步履轻盈,走到船头,入眼的是满湖的荷花,有些花已谢了,长出了绿色的莲蓬,有些花正开。
阿眠此刻内心是真的欢喜,她儿时夏天常与阿娘一起摘荷花,采莲蓬,挖莲藕,这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乐。
船行的很慢,阿眠蹲下来,伸手够着一个莲蓬,轻轻一拽,就摘了下来。她拿起莲蓬,轻轻举起,对着阳光,眯眼笑着。
褚云瀚依靠在船舱门边,静静地看着蹲在船头的阿眠。浅蓝绿色的衣裙与碧绿的荷叶很是相配,她脸上的笑是他不曾见过的带着“勃勃生机”
而又充满“野性”
的笑。
很多年以后,褚云瀚回想起这一幕: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对阿眠动心的吧。
“喜欢荷花?”
阿眠转头,起身,拿着莲蓬向他走来,“不喜欢,臣妾不是说了喜欢茉莉嘛。”
阿眠看了一眼皇上,又将眼神移到满湖的荷花上。
“荷花可入药,莲藕和莲蓬即可食用也可入药,这些在臣妾眼里,可都是一个个的铜板哩。所以臣妾不是喜欢荷花,而是珍爱。”
阿眠说完,对着褚云瀚俏皮一笑。
褚云瀚沉默,他自小锦衣玉食,这皇宫和他的皇子府里都栽种有大片荷花,但只做观赏用,从未有人去采摘贩卖。
他不太能理解阿眠的这种珍爱,但透过这话语却能感觉到她小时的生活定不宽裕。
阿眠并未在意褚云瀚的沉默,她转身依靠在船舱门的另一边,看着满湖荷花。她想起了李公子:她与他曾经约好,今年夏天一起去采莲。她如愿在17岁的夏日采到了莲花,但身边赴约的人却不是她曾以为的良人了。
李德全在船舱内看着依靠在舱门边的两位主子,竟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泛舟回来,船还未靠岸,阿眠远远地就看到岸边已经候着很多宫装女子了。
阿眠娇笑地说:“皇上,有很多美人在岸边等您呢。”
褚云瀚透过船舱的窗户,自是也看到了岸边的景象,不动神色地说:“爱妃先下船吧,朕就不下了。李德全,等会再划回去,游到北边岸口再下。”
当众位妃嫔看到最终船上下来的只有阿眠时,都难掩失望。
“皇上呢?”
许美人率先发问。
“臣妾请各位姐姐安,皇上早就在北边岸口下船了,未跟着臣妾一起返回。”
能来此堵截皇上的也多是一些不太受宠或位分低的嫔妃,所以也有不少人主动还礼。那天的中秋晚宴大家都去了,自是识得阿眠的。
许美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低声不满的说道:“真是一个狐媚子。”-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