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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公臊红着一张脸,半是开玩笑,“奴婢这样没根的如何懂得他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
贺兰澈又哼了一声,若是照以往,他不用找个由头随意杀了眼前的女子就是。可如今他大限将至,才用镣铐止住一条巨蟒,镣铐又化作白虎要噬咬自己这个主人。贺兰澈不叫她起身,江晚晴不敢起身,一双膝盖早就跪麻,直到头顶响起贺兰澈的声音。“朕问你,若陆应淮与贺兰晏只能选其一,你会选谁?”
只能选其一?江晚晴稳了稳心神,“那要看是哪方面来选了。”
“哦你说说都哪些方面。”
膝盖处的疼痛有如蚂蚁在啃噬,江晚晴强忍着酸疼道:“若以天下为先,承央公子陆应淮平西南,功勋卓绝。若以个人为先……”
脑子里满是崔晏为了自己免了沈英麻沸散施以宫刑的事情,“依旧还是承央公子。”
贺兰澈讥诮,“你与陆应淮婚事已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毁。你的话也未必多可信。”
“是。”
江晚晴道,“民女的话不可信许是因为一叶障目,可天下间如同民女这般一叶障目的人太多了。”
一室静默,贺兰澈被这句天下间如同民女这般一叶障目的人太多了震慑住了。他只顾着削损陆应淮民间声名,却忘了陆应淮的名字早早就与齐国紧连在了一起。他沉着声音,听不出悲喜,“那依你言,贺兰晏一定比不过陆应淮咯?”
江晚晴将头压低,做出一副恭谨的样子,“比不比得过,民女不敢妄断。或许假以时日,贺兰宴王子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但眼前最稳妥的还是承央公子。”
贺兰澈执念太深,他对自己通过厮杀得来的皇位总怕有人觊觎。他的手压在椅上,“那朕就和你赌一场?”
“朕就赌来日执掌大宝之人绝非陆应淮。”
笑话,她可是看过剧本的人。江晚晴点点头,“那民女就赌此人既不是陆应淮,也非贺兰宴。”
吴公公擦掉额上冷汗。贺兰澈反而爽朗大笑,笑够了他说了一声“好”
,接着从怀中扯出一块玉珏示意吴公公交给江晚晴。“若你能言中,”
贺兰澈费力地喘了一口气,“就自行破解这玉珏的秘密吧。”
昨夜连着今日,他精神消耗得厉害,挥手叫江晚晴告退。江晚晴拿着玉珏心道,我说的怎么可能不对,这玉珏的秘密现在解也是使得的。玉珏中刻着一句话,江晚晴只依稀记得出自《左传》。想到左她心里喊了一声遭,慌慌忙忙就去找左怜了。左怜的房门一推开就有着一股子墨味挥之不去。左怜倚着墙,骤然听到敲门声,手腕一抖,光洁的纸面平白添了一道墨痕。江晚晴立在阳光中,“拦你是不是拦不住。”
左怜望着满桌书稿,道:“是。”
江晚晴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有几卷宣纸被风带起,左怜只好拿着镇纸去压。终究宣纸太多,有几张被风卷起带到了地上。江晚晴叹了一口气,“来日被发现之时,你也打算就这么压吗?”
左怜嗫嚅着嘴唇,“你莫劝我,我只想为我辈文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力所能及?”
江晚晴捡起几张落在地上的书稿放在左怜面前,“我只怕你会自顾不暇。”
沉默片刻,她问左怜,“可信得过我?”
左怜点点头。江晚晴推算着时间,“只等明年夏日,你再来做这些书稿的编纂工作,我保证无人会降罪于你。”
左怜猜出江晚晴是觉得贺兰澈命不久矣,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我怕我等不及了。”
“为什么会等不及?”
左怜露出自己纤细的手臂,那里血管青紫色中隐隐透出一丝黑色。“我家族世代有人早折,到我这一代正巧轮到我头上。”
连日伏案奋笔疾书,左怜咳了两声,“所以我想在亡故之前完成这份书稿。”
江晚晴没想到左怜竟然注定短命,她沉吟片刻,“你信不信,我敢保证你完成书稿时尚有命在,且……若你明年夏日才动笔,我还能帮你出版这份心血。”
她这话算不得假,陈国那边的书局她有人在,出版一本大齐的诗稿大不了自己往里填几个银钱罢了。左怜的目光透露出几分渴求来,江晚晴解释道:“若你完成书稿,这份书稿却只能如前朝众多诗文一样归宿是灰烬,那你做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左怜已经显露出几分被说动之态,她咬着下唇,“那你需答应我,若明年夏天我真的能有幸写完这份书稿,你要帮我刊印它。”
江晚晴点了点头,冷不防怀中掉出那枚玉佩,正好落在那道墨痕之上。松柏之下,其草不殖。一句松柏二字恰巧正对准墨痕。“左姐姐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左怜手指按在玉佩上,“这两句的意思是在松柏大树的下面,草是不能茂盛生长的。不过……”
“不过什么?”
左怜在宣纸中翻找,半晌道:“找到了,那一张宣纸上也是前朝诗文,不过在诗句的注解处写了用典,‘松柏之地,其草不肥。’”
左怜的眸子亮晶晶的,“出自《国语·晋语》,晚晴可知齐国的晋地在哪儿”
"
在哪儿?"
江晚晴有种不祥的预感。“西南城!”
她就知道!
沈英手上的患处已经好了许多,就说要回去。“回去做什么?”
江晚晴费解,她没追问沈英之前的事情,怎么这人反而又要回到狼虎窝。“你等我明日为你赢下魁首,何苦再回去受累?”
沈英净白的脸,晕出一丝红来,这两日他在江晚晴这里养伤,私下听到不少碎嘴子脏污往江晚晴身上泼,所以他才想着先回那虎狼窝再做谋算。“奴婢虽然信得过江小姐的骑射,可奴婢是个下人,下人就该有他去的地方。”
“沈英,不管你信不信,你在我心中从不是奴婢也不是下人。”
沈英心中一暖,还待张口,就被江晚晴一块糕点堵了回去,“所以,我不准。”
沈英捻起口中那块糕点,桂花的香甜晕满口腔。他鬼使神差一般点了点头,“是。”-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