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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越将手指刺破滴入银盒中,血本是腥臭之物,但在这四条毒虫眼中却好像罕见的人间美味。它们挪动着身子靠近那滴血大快朵颐,然而“食物”
总有耗尽的一刻。蟾蜍鼓动着腮部一下抽打在蜈蚣的身上,那边蜥蜴似乎也想效仿。一时间银盒内打得不可开交。崔晏站在原处皱着眉头,“还要多久?”
檀越又滴了一滴血进了银盒,口中喃喃仿似念着什么咒语。“等这四只毒物决断出最后一只,再诱它吞了你身上的灵犀一切就自然解决了。”
崔晏看着盒中四只毒物互相撕咬,觉得头皮发麻。“怎么了?看不下去了?”
檀越坐在美人靠上,好以整暇道,“怕也没办法。”
“不是。”
崔晏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部,“我的头里面好像有什么要出来一样。”
檀越不再玩笑,一只手探了过来。随后他咬牙切齿,“安息蛊!”
也怪那年他身为巫祝族大祭司,虽善天下巫术,可在心术这一方面比不过陆应淮,他的巫语被陆应淮短短几日就学会,他的蛊虫也被陆应淮仿照着饲养。安息蛊就是其中之一。这种蛊触发时头痛难忍,有时会叫人痛晕过去,是巫祝族的逼供手段之一,这种蛊一旦发作不少人会选择自我了断。檀越那时被中原文化打动,特意寻了陆应淮,让他给这个蛊起个名字。桃树之下,白袍华衣的少年一笑。“莫不如就叫他安息蛊吧。”
当时同样年少的巫祝族大祭司同笑,谁能想到不过几日之后,那个人就设计自己让自己变成了阶下囚,甚至远赴陈国。如今他自以为掌握了陆应淮身边的人,可没想到竟然被反将一军。檀越略一思虑将身上的巫衣放入火盆中燃尽,又从崔晏处虽然找了一身黑袍来穿。他钳住崔晏的下巴,喝了声忍着点,从袖中划出一把小刀,缓缓划下崔晏的皮肤。安息蛊无解,只能将蛊虫剖出。血淋淋的蛊虫兀自在地上扭动着身躯,檀越点了几处穴道后,倚着墙不再说话。崔晏脸色比之前更冷了,他看着那只逐渐僵硬的蛊虫,“陆应淮早就发现了我们?”
“陆应淮早就发现了我们!”
崔晏使出全身力气,屋内的东西有什么砸什么,离着门口较远的侍卫也能听到声响。“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一名矮瘦侍卫同另一名白胖侍卫提议。白胖侍卫很符合他体格地摇了摇头,“嗨,每年都有这么几个仗着自己与众不同在陛下面前耀武扬威不好好做人的。”
白胖侍卫年纪大,宫中秘闻知道不少,加上他昨夜饮了酒现在又有意卖弄,“多年前长公主自以为把持着西南就耀武扬威,怎么样?还不是在西南的地头就被陛下派人绞死。”
矮瘦的侍卫越听越来劲儿,不断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
那白胖的侍卫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儿,“西南城到如今也没恢复成往日十分一二的繁华。”
那矮瘦侍卫似乎尤为对长公主感兴趣,又缠着高胖侍卫问了好多。高胖侍卫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的事情透了个底朝天。陆应淮拿着手里的情报,蹙着眉。宋简老实道:“这孩子跟在我手下,第一次自己办事难免有些繁琐。”
陆应淮不置可否,将那叠厚如四书五经堆叠在一起的纸卷一一阅过。原来这白胖侍卫是西南王府旧人,不过长公主一死没几年就找了关系调任回了宫中,彼时西南府成了一块烫山芋,和白胖侍卫一起回来的人无一例外,无论哪儿都拒之门外,白胖侍卫无奈只好跟着一众兄弟一起来了猎场,成为猎场护卫。翻到最后一章时,终于有了点有用的话。庆熙十年,也就是贺兰澈登基后的第十年,长公主与陛下于汝水相见。陆应淮看着这段话,眼眶发热,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与黄粱草有关。庆熙十年,陆应淮摩挲手指,将脑中尚且记得的大事一一列在宣纸上。写到最后一行,他朱笔一顿,又沾了墨,写上:陆应淮庆熙十年于汝水求学。躺在床上的崔晏喘息不止,额头上的,后背的,所有伤处一同崩裂,似乎在叫嚣谁比谁更痛一点。那边银盒内四只毒物也斗出了结果,檀越拿着盒子给崔晏看,“你还撑得住吗?毒物一旦练出,立即使用为上。”
崔晏忍着疼痛,将右手束腕解除,那只吞噬了其余三只毒物的蟾蜍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但是比之崔晏用心血养了许久的灵犀还是差上一截、檀越看着他脸冒白汗,也怕他本就失血过多,两只毒物相斗,只怕叫他消耗更多,劝解道:“不然还是等等吧,这天下间五毒甚多,等你伤将养好后,再让他们毒物之间互相搏杀。”
崔晏已经将解下的护腕塞入口中,“不必。”
他闷哼了一声,“我怕是等不下去了。”
檀越眉眼幽幽,“你这是何苦?”
还是将那只蟾蜍放在了崔晏手腕之上。一条手腕只允许一只毒物的存在,似乎是察觉到了危机,灵犀从多日的昏睡中醒来,面前的蟾蜍让它心生戒备。蟾蜍立在原地像是入定老僧一般,檀越命令道:“去!”
蟾蜍猛地一蹬后腿就向灵犀扑来。毒物之间的斗,全凭厮杀,何况是灵犀这种种在崔晏身子内部的,它每动一寸,崔晏就痛得浑身颤抖一次。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汗水将床铺染湿。可两只毒物依旧没有分出胜负。冷月悬在空中的最高处,陆应淮执笔的手顿了一顿,似乎察觉到什么。小太监慌慌张张闯进了门,“公子,江姑娘醒来了。”
纸上字迹被顿笔的墨珠盖住,陆应淮应了一声。明烛彻夜,不知谁更煎熬一些。-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