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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郭婆婆好好的休息,也为了让郭明玉的情绪平复下来,萧屿凡和社区的工作人员架着她,把她带到了接待室。翟秋宁倒了一杯水递到郭明玉的面前,她不接,只是不停地哭,带着一种绝望的呜咽。自从上次郭婆婆出事后,郭明玉一直处于躲闪状态,在派出所,也只是一个劲地哭诉母亲对她的“迫害”
。这一次,萧屿凡打算跟郭明玉来一个“贴心”
长谈,找出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
。郭明玉现在对“社区”
有些排斥,他就让社区的工作人员无回去,谈心的事交给他和翟秋宁就行。看到社区的工作人员走了,郭明玉的哽咽声才渐渐消减下来。萧屿凡给翟秋宁递眼色,让她用温柔的声音带对方去外面的咖啡厅详谈,那里氛围轻松,容易让人卸下防备。翟秋宁不明白为什么他让自己开口,几句话而已,自己说就行了,还得摆出“领导”
的架子。“郭大姐,我们是九龙志愿的志愿者,我们有的是一腔热情没有地方用,所以很想帮你,我知道公园对面有家喝饮料的地方,那里的木瓜炖银耳非常的美味儿,我们一边吃一边聊,怎么样?”
大概是已无路可退,郭明玉点了点头。去的路上,她小声地问萧屿凡:“你干嘛非得让我开口,你自己说不也一样吗?”
“你比较有亲和力,像邻家小妹妹,你说,会更有说明力。”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
她解释着:“邻家小妹妹一般都是用来形容长得普通的女孩子吧,大众脸,这种赞美对于女孩子来说,宁可不听。”
“你们女孩子怎么这么多心眼!”
他叹了口气:“你长得很漂亮,行了吧!”
“太不真诚了。”
“你前男友是不是被你烦走的。”
她恨恨地刮了他两眼。走进咖啡厅的时候,郭明玉显得非常的拘束,四下环顾的眼神表明,她从来没有走进来过。坐下之后,郭明玉看着饮料单斟酌了半天,有点不知所措。翟秋宁推荐了热的柠檬蜂蜜水。看着郭明玉长满冻疮的手,她就心疼起来,春暖乍寒,湿气又重,喝一点热的,甜的,身体暖和起来,心情也会跟着放松。她昨天晚上没睡好,一大早被母亲催促到社区来,她有点犯困,于是点了咖啡。萧屿凡要了一杯苏打水。热乎乎的甜水下肚,萧屿凡递过纸巾,让郭明玉擦去脸上的泪痕和污渍。然后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跟我们倾诉,照顾一个长期卧床的病人,实在不易,你的辛苦我们能够理解,社区也是出于好意想帮你,可能是方法没有用对,才造成我们之间的误会。”
“从我的角度出发,我们要做些什么,才能真正的帮到你。”
郭明玉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的敏感,情绪又激动起来:“你们帮不了我的,那个老太婆,她是想置我于死地,她从小就不待见我,把我扔在外婆家里,现在她要死了,也得拖着我一起死。”
话匣子一打开,往事就倾泄而来。郭老婆婆并不是只有郭明玉一个女儿,她还有个儿子,只是那儿子躲着不见人,时间一长,就不了了之。郭老婆婆其实是本地人,只是后来嫁到外地后,把户口迁了过去,便成了最熟悉的异乡人。她命不好,结婚没多久就死了丈夫,留下一双儿女。那个年代,中国的经济还没有快速的腾飞,没有一技之长的郭婆婆自然没办法养活一双儿子。于是她把儿子留在了婆婆家,女儿则留给自己的母亲,自己悄悄改嫁了。怕带着两个累赘不好嫁人,郭婆婆就远嫁他乡,隐瞒有孩子的事实。郭婆婆嫁到第二任老公家,却没能生下子女,第二段十年婚姻,就此落幕。在女儿和儿子最渴望母爱的童年里,她没有给予关怀。郭明玉在心里对母亲并不太恨,她毕竟是外婆养大的,外婆总是告诉她,母亲艰辛和不易,离开她,只是生活所迫,并非真的遗弃她。但儿子就不一样,在前婆婆的教唆下,儿子视她为仇敌,就连前夫的意外死亡,前婆婆都认为是她八字太硬,把儿子给克死了。郭明玉从小缺乏管教,只念到初二就逃学了,就算外婆拿着竹条满山追着她抽,她也不愿意再回到学校去了,这也注定她以后的生活坎坷不平。讲到这里,郭明玉又粗声地哭了起来:“如果我恨她就好了,像弟弟那样恨她,我就可以离她远远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落魄得连逃乞丐都不如,还要被那么多人骂!”
郭明玉的婚姻原本还可以,丈夫老实,就是家里穷点,两口子相亲相爱日子也算马马虎虎。当郭婆婆主动提出帮她带孩子的时候,她还非常的感动,立即买了票,飞去广州把母亲接到自己家里。两口子打工,郭婆婆带两个小孙子,日子虽然清苦,却还是其乐融融。郭婆婆出事那天郭明玉正好休假,在家带孩子,郭婆婆就跟约了几个朋友打麻将。半夜下雨,她走得急,不小心从一处小峭壁上滑了下去,摔断了脊椎,造成全身瘫痪。郭明玉又哭起来:“我的好日子才过了两年,就感觉从天堂掉到地狱。”
“为了给她治病,我们正准备盖的新房子都没有盖成,把存款花光了,还借了十几万的债。”
她大声地哭地起来:“那天为什么我不阻止她去打麻将,麻将有什么好玩的,真是害人啦!”
刚开始郭明玉的丈夫对治疗岳母没有什么怨言,但时间一长,家里捉襟见肘的生活,两个孩子陆续上学后的费用接踵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郭明玉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弟弟,弟弟不仅不帮忙,还嘲笑说这是母亲的报应。还说母亲是在她家里帮忙的时候受伤的,她就应该负责到底。她自知理亏,又坚持了两年,才和弟弟对簿公堂。法院虽然判弟弟给予母亲赡养费,当判决书下来的时候,弟弟就消失了,警察也帮忙过,法院也强制执行过,弟弟就是咬死了一分钱都不给,要命就拿去。郭明玉抬起头看到翟秋宁和萧屿凡。“是不是越狠心的人,生活就越轻松?我就是太善良了,其实我也可以用她小时候没有养过我,没有照顾过我抛弃她。有一次,我把她送到村福利院门口,但听到她咿咿呀呀地叫我的名字,我就心软了。”
“为了照顾她,我变成了她,我没办法养我自己的孩子,丈夫跟我成为了陌生人。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郭明玉的眼神早已是迷茫空洞的。萧屿凡认真地问:“你最需要的帮助是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有人照顾她,让我能工作,我大儿子去年才结婚,我连一千块都拿不出来,我不配当母亲。”
顿了一下,郭明玉说:“我不是在推卸责任,我只需要一个人偶尔帮我搭把手就行。”
“我有个方案,想听听你的意见,就让郭婆婆住在敬老院里面,费用我可以帮忙请好心人资助一部分,你得自己负责一部分,你工作的时候,就由敬老院的工作人员负责照顾,你下班就自己照顾。”
郭明玉脸上闪过一丝愉悦:“真的可以这样吗?”
“只要你同意这个方案,剩下的我来协调。”
送走郭明玉的时候,她远去的背影轻松了不少。翟秋宁问萧屿凡:“听完她的故事,你同情谁多一点,她,还是郭婆婆?”
“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都会觉得自己不容易。”
“我觉得眼下得解决附近居民对郭大姐的看法,如果天天被人指指点点,肯定呆不长。”
他不以为然:“只要把赡养母亲的事做好了,口碑自然就好了,她能不能履行刚才的承诺还不一定呢,后面再看吧。”
和萧屿凡分开后,她才想起母亲叮嘱的事,快步就往社区跑,跑到社区门口,11点50分,眼看着社区快下班午休,她不想下午再跑一趟,于是赶紧大声地说:“我有关于社保的事要问。”
工作人员认出是她来,知道是她过年期间在志愿照顾郭婆婆,于是说:“问吧。”
“像阿姨这种情况,只能办居民社保,这个必须在户口所在地办。现在交费的手机软件已经发展得很稳定,在哪里都能交费。”
“村委会也能办吗?”
“当然,现在有农村社保,交的额度是按当地生活水平来的,阿姨年龄也小了,最好赶紧办。”
自从奶奶去世后,翟父翟母几乎就没有再回过老家,户口虽在,但房子早就是残檐破瓦,但为了社保,翟母还是决定回去一趟。说回就回,翟母要求她不在的日子,让翟秋宁负责父亲的一日三餐和家务。“不行,爸他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让他自己做。”
“他有工作,你没看他早出晚归的。”
她对母亲恨铁不成钢:“你早出晚归就辛苦,你也有工作,还要照顾家。他为什么不体谅你!”-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