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start-
“既然已是我部下,你也不必再受拘谨,本将军可不是什么食人的虎狼。”
谢烽声音爽朗。他平时带兵如子,像王大壮这样身材瘦弱的少年,他可从来不敢欺负。“不过,你小子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谢烽皱起眉梢,“这次剿匪,按功行赏,王大壮受之无愧,你却偏偏不肯邀功,你说,本将军该提携谁去?”
柳如颜思索片刻,建议道:“陈然带兵有方,善于根据形势排兵布阵。刘信临危不惧,机智过人,依标下看,此二人均是将相之才。”
谢烽沉吟:“陈然与刘信二人的表现,本将军也都听说了,稍后自有安排。你且下去收拾收拾,被褥行李什么的都搬过来,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将军身边的亲信。”
随后,陈然与刘信得到谢将军提携,升做都头,手底管辖一百号士兵。至于孙庆,由于好大喜功,导致手下的士兵伤亡惨重,已按照军法处置。而董轻弦天赋异禀,耳力过人,同样被谢烽亲点,成为一名斥候。营帐里。刘信一边收拾席榻,口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从军不到半年,连升三级,简直光宗耀祖了都!

他还一边宽慰柳如颜道:“等你跟了谢将军,以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官进爵的机会那多得是。”
“没错。”
柳如颜兀自点头,作斥候虽不能升官,但俸禄十分丰厚。正所谓,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回报。她每月领到的军饷也由三百文钱,追加到了七百文。其它吃穿用度更是水涨船高,待遇方面并不比副将差。考虑到她平时用不了几个钱,索性就将剩余的军饷,都交给白芷保管。今日,“管家”
白芷刚一来到亲兵营帐,就撞见正在串门的刘信,以及眯眼小憩的公输宇。刘信也不知咋回事,每次看到白芷,心里就直犯怵,许是因为之前被他灌过几碗中药,怕了那苦兮兮的滋味。他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啊。”
说罢,刘信夹着尾巴迅速开溜。刘信前一脚刚走,白芷就彻底冷下眼。他缓步走进帐子,周身咻咻泛着冷气。而公输宇浑然不觉。他优哉游哉地翘着腿,姿态散漫地倚在凳上。背后,是他新做的全自动木扇,不用手把摇,竟然能自主旋转,扇起阵阵凉风。“喂,小兵,你把铺盖往这儿放,我喜欢睡在凉快的地方,就窗户边,对对对,就那儿!”
公输宇眯起眼眸,无不惬意地指使柳如颜做事。“小兵,替我把工具箱摆好,仔细放齐整了,我看不得一点儿乱。”
“谁让你在地上铺稻草了,全部都给我撤了,铺毡子,知道没。”
柳如颜眉头一跳,却仍是耐着性子说:“营里没有你想要的毡子。”
“没有毡子就给我铺衽席,本少爷岂像你们这帮泥腿子粗野。”
“够了!”
白芷忽然叱喝。公输宇皱眉看向来者,“你谁啊?”
这位青衫男子自打进来后就脸色不善,一直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瞪出个窟窿来。白芷微微握拳,平时待人亲厚的一双眼,此刻锋芒毕露。他虽被人尊为药仙,但性情耿直,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平生最见不得像公输宇这般的公子哥。“这便是你拼死救回来的那个男人?”
白芷转头问向柳如颜。柳如颜有些怔。拼死?救回?那个男人?“至于你。”
白芷凝着公输宇,语气咄咄逼人,“将军安排你独住一间帐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住不惯军营,就回你的公输府,此地,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冷言冷语,堪称是盛气凌人。柳如颜眼皮子一跳,此情此景,蓦然让她想起当日在“药生尘”
,白芷以一己之力激辩方士,惹得对方恨不得跺脚骂娘。后来她与白芷熟识,对方谦卑礼让、亲和友善,一度让她忘记了这茬。——面对白芷,万万不可出言不逊啊!
公输宇果然脸色僵住。或许他自己也没想到,堂堂汴京名匠,作为谢烽大将军的座上宾,还有被人当众训斥的一天。少年一双水润眼眸顿时泛起了潮。他本就生得清秀,乌黑的瞳仁配上浓密的睫羽,就像林中小鹿一般懵懂无辜。“不知槐安何处冒犯了公子,惹得你要撵我……”
又来这手?柳如颜唇角抽动,现在两军交锋,她默默退到角落,选择作壁上观。“若是先前做错了什么,槐安在此先赔个不是。”
公输宇长睫低垂,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倘若对方是个正常男人,面对他主动服软,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要化为绕指柔。但很显然,白芷他不是。白芷瞧见公输宇可怜兮兮的模样,脸色愈发不悦。他厉声道:“堂堂君子哭什么哭,身为男人,却没有男人该有的血性。”
公输宇顿时哽住,脸上青白交加,完全演不下去了怎办。他愤然抬眸。这半途跑来的泥腿子到底算哪根葱,在小爷面前牛什么牛!
见公输宇在白芷面前吃瘪,柳如颜忍住笑,差点儿破功。他或许还不知道,白芷每日三省己身,自创的一套君子论,堪称严苛。譬如——君子当自强不息。君子当修身齐家。君子当洁身自好。君子当厚德载物。所以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唧唧的成何体统,不罚你背《诫子书》都算是留了情面。“还有你。”
白芷睨向龟缩在角落的柳如颜,语气舒缓许多,眼里却写尽无奈,“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不懂得回绝?”
柳如颜眨眨眼,同样扮作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死死盯着白芷。白芷哪里受得住,心肠终是软了下来:“我知道侍奉公输宇是大将军对你下达的军令,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莫让那小子再欺负到你头上。”
白芷将公输宇又管教了一通,直到军中的铜锣敲响。看向账外高悬的艳阳,此刻已到饭点。“罢了,午时已到,先去打饭。”
说完,白芷头也不回地走出帐子。公输宇如蒙大赦。这姓苟的大夫说话不喘气,骂人不带脏,把他当作孙子般训。公输宇眸色沉沉,心下有了算计。-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