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start-
“柳郎君。”
沈晏初兀自看了她半晌,眼底似有光泽淌过,“怎么会是你?”
柳如颜手一抖,差点就把他掀回河里。“呃,打扰了,告辞。”
说着她便要撒手。沈晏初皱起眉:“你敢松手试试。”
她不由腹诽:——若是现在把被水洗去的易容补上,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刚上线的魔头1。0版本,用户体验,极差。柳如颜内心挣扎再三,终是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先上岸再说。”
沈晏初睨向四周,记忆有片刻的恍惚。此时两人皆浸着澄澄柔波,衣衫濡湿,紧紧贴附在身上。背后是天地广袤,浩渺无边,一条银河延伸至水镜般的河面。水中有星,水中有月,水中亦有你我。但此情此景且不说吟诗一首,也不该刀兵相见才对。“你送我去岸边。”
沈晏初吩咐起人来依旧麻溜。柳如颜不由皱眉,却仍是托住他的手,朝岸边游弋而去。刚回到岸边,两人坐在河沙中,几乎是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
“你为何在此!”
柳如颜当先抢过话:“我随军队出征南汉,倒是你,怎不待在无婪山?”
沈晏初转过脸,隐去一双冷目:“本尊为查寻一些陈年旧事,特意到此,想不到还是让他给逃了。”
“他?”
柳如颜不知魔头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谁。“一个仇人。”
沈晏初垂下眼,眸色幽暗。当年他身处大理皇宫,沈母遇害时,他也险些遭人毒手,直到最近,苍冥派查出那名侍卫出自兴王府,他一路顺藤摸瓜,来到了军营附近。沈晏初不想打草惊蛇,以便引出背后的主谋。熟料对方深谙水性,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进了茫茫江河。魔头2。0版本,因为失忆的缘故,并不清楚自己惧水,于是也紧跟着潜入水底。哪晓得……他压根就是个旱鸭!
柳如颜听他讲完事情的始末,不由笑出声:“所以,你便不管不顾地跑去投河?”
“…………”
刚上线的魔头1。0很心塞。“若不是运气好,今晚能遇到我,指不定就变成了溺死鬼。”
“下水之前本尊有闭气,半个时辰无碍。”
“半个时辰过后呢?”
她不由余力地补刀。沈晏初:“…………”
柳如颜看了眼天色,继续待在河边也不是个事儿。她起身拍掉泥沙,冲他说道:“既然凶手混入军营,我帮你找出此人。”
“你愿意助我?”
他诧然。这些年来他独来独往惯了,从未有人真心实意地替他着想。柳如颜点点头:“自然是愿意。”
“哦?”
沈晏初几步走近,凝向她眉心。“不用看了,我对你又没什么企图。”
她无奈解释。两人之间隔得很近,近到他触手可及,近到他看见她睫羽扑簌。他蓦地转身,背对着她问:“苍冥派与柳家庄势如水火,为什么不趁着今晚,下手除去本尊?”
话落,四周寂静,唯有浪潮翻涌的声音。沈晏初望向茫茫河川,掩住眼底的神色,指尖不由得蜷起。月光洒落,柳如颜站在月华之中,看着他的背影。她轻声开口:“先前的事,皆因为阵营不同,于私而言,你我之间并无宿怨,即便有什么过节,你曾经帮过我,对我有恩,对我有义,这些便足够了……”
“哦?”
他微不可查地弯起唇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漾出一抹笑,语气却十分恶劣,“看不出你还是个心胸豁达之人。”
柳如颜忍不住腹诽——谁像你,睚眦必究。“不是说要帮我吗,傻愣着作甚,带本尊去军营。”
沈晏初侧过脸,眉眼依旧冷峻。“嘁,吩咐起人倒是挺麻溜。”
她嘀咕。快到营地时,她寻来一套士兵的行头让他换上,随后又取出一枚身份木牌。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士兵的姓名,籍贯和兵种。柳如颜由于升作亲卫的缘故,原先那块牌子还未来得及销毁,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沈晏初见她真心实意地帮助自己,当即脸色微霁,心间好似有暖流淌过,润物无声。这种感受既陌生,又不会厌恶。相反的,他心生欢喜。欢喜……沈晏初敛住神色,暗自运转苍冥焚心诀,压住刚泛起的一点旖旎心思。两人行至牙门,看守营地的士兵立马喝道:“站住,出示牌令!”
沈晏初亮出他怀中的牌子,指尖不经意地盖住“王大壮”
几个字。士兵与柳如颜相熟,当他举起牌子时,那些士兵随意看了几眼,便挥手让人进去。走进营地范围,无数顶白色圆帐铺满整片平地,乍眼望去蔚为壮观。巡逻兵和军犬穿梭其间,即便是夜里,防卫亦不容松懈。沈晏初缓步走着,眼角余光飘向旁处。“找人的事莫要心急,先休息好,迟些再作打算。”
柳如颜劝慰他道。且不说他要找的人,与偷窃图纸的奸细是否是同一个人,既然对方有所图谋,露出马脚是迟早的事。柳如颜与他来到亲兵营帐,沈晏初抬脚迈入,居然撞见熟人。此刻董轻弦的惊讶之情,完全不亚于她当时从水里捞出沈晏初。“沈兄?”
他迎步上前,“许久不见,沈兄你怎么也来了?”
沈晏初睨向面前的陌生男子,就差问他一句:——你谁呀?董轻弦后知后觉,摸向自己的脸,他脸上还有易容,模样委实奇怪了些,难怪沈兄不认识。“我是轻弦。”
“轻弦?”
他了然,这人是他失忆期间结交的友人。董轻弦连忙找来一张胡凳,招呼他坐下:“此地简陋,还望沈兄莫要嫌弃。”
沈晏初淡淡点头,抬头四顾,发现角落里还睡着一人,索性问:“他是白芷?”
“噗——”
柳如颜被茶水呛住。董轻弦连忙解释:“这位是来自汴京城的公输大师,善机括木艺,前来为军队打造一批机械。”
“公输宇?”
沈晏初略感讶异。久闻公输大师性情古怪,千金难买他手艺。沈晏初眼神毒辣,而比他眼神更毒的便是那张嘴。“不请自来,反常必妖。”
柳如颜再次扶额。论世间,谁敢当着正主的面说坏话,舍他其谁呀。-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