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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被这话吓了一跳。封侯，现在封侯都是这么简单的嘛。
林家本就是四世列侯，封侯姑苏，为中朝开国十大文勋之一。但是那时候圣祖皇帝封文功勋贵，很大意义上其实是为了团结最广大的力量一起对抗南明势力和建奴南下。
封的十家文勋，到了如今景化年间倒是还有六家在传承。但是这些侯爵和伯爵实际上就是一个身份尊贵些的富家翁罢了。如林如海这般在除爵之后还能靠着自己的实力重新显贵的实在是再无一人。
而康定十年之后，朝廷也再没以文功封过勋贵。中朝的文臣，位极人臣于国有大功者，要么迁转为武官战场立功，要么则授勋官加俸禄而非封爵。
爵位之贵可见一斑。
看到天子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林如海一下子冷汗就流了出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家人口稀少，不过就小猫两三只，没那么大的根基承担风风雨雨。
不说遍布朝堂的永清旧臣，就是同时属于景化天子的帝党，都会有人对林家复爵不满意的。
虽然如今景化帝在朝堂上势单力孤，但是在地方掌印和御史之中，天子还是有一支人马的。
其中颇有几位功绩卓著、脾气爆烈的。虽然现在被重华宫压住，但是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林如海可不希望，到时候大政未开，帝党之间先产生不和。
赶紧跪下，情真意切的说：“陛下天恩厚德，臣铭感五内。只是林墨以区区之功，怎敢有封侯之赏。
国家名爵，轻易不得赏人，此圣祖皇帝所言也。未有开疆拓土之功，而担封侯之赏，非人臣所为。”
林如海说的算得上是情真意切。瘦弱的身子伏在地上，竟然还微微的颤动。
景化帝叹了口气：“林卿，起来吧。”
林如海顿了顿，随后沉声说道：“陛下不收回成命，臣不敢起身。”
景化帝却没有被林如海这完全是逼宫的言辞激怒，反而走下御阶亲自过来，伸手扶住林如海。
天子做到这一步，再不识抬举就不合适了。林如海也就只好随着天子的力道站了起来。
“林卿，你我君臣认识至今有二十来年了吧？”
景化天子不再提封侯之事，反而开始回忆起往事来。
林如海也是想了想说：“是啊，永清二十九年太上皇迁都不久，臣游学至神京，在西市初遇陛下，至今二十四年了。”
看着浑身瘦的没有几两肉，满脸病容的林如海，景化天子看起来也是动了感情：“那个时候爱卿还不到三十岁，风华正茂，就在西市一间酒楼里同朕谈起不能高中，重振家声绝不成婚。
好像那间酒楼还是荣国公家里的。先荣国正好听到了你这一番豪言壮语，这才有了几年后你高中，他铺十里红妆，将爱女下嫁。”
林如海也是点了点头，满含热泪，像是想起了当初轰动神京场面：“是啊，就是如今的秋水酒楼。那时候敏儿正值青春年少，我也还年轻。不意十几年过去，敏儿竟然这么早就去了，我对不起岳父啊。”
天子就像是没有注意到林如海的情绪，自顾自的继续说：“是朕的不是，你成婚不久，祖母和母亲先后离世。
再加上你为了朕镇守扬州，呕心沥血。贾夫人为此数次小产，三十多岁才有了一个女儿……”
林如海久历宦海，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自然不像年轻人那般容易为情绪所左右，刚刚也许确实被烘托的有些上头，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然后，林如海听着天子的话，越听越不是滋味。这般回忆自己的辛苦和功绩，看起来，这个侯位，天子是铁了心要还给自己啊。
要说不想恢复祖先的荣耀，那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能够让林家大门重新挂起姑苏侯府的牌匾，林如海觉得哪怕是林家事实上绝后了，他死了也有脸去见祖宗了。
但是那得是林墨亲上战场靠着开疆拓土赢回来的功绩，而不是景化天子如现在这般考虑自己过往的付出加成后的功绩。
毕竟，圣祖皇帝自从康定二十四年宣布勋爵和勋官分设之后，实际上就堵死了文功封爵的路。
这也就是林家祖上是侯位，这是复爵而不是增爵。否则林如海倒是不用如此激动，因为那种情况下旨意出得了通政司也出不了内阁。
林如海沉思的档口，景化天子的话已经到了尾声：“爱卿为了国朝，为了朕付出了这么多。但是前些年却是先夭嫡子，再丧发妻。弄得朕就是想要封赏你都没办法，上次皇后专门说想要收你的女儿为义女，封公主。你却是怕朕跟你抢女儿，说什么都不答应。这次，朕封赏的是林墨，你不能不答应了吧？”
天子提起收黛玉为义女的事，林如海不由得到了翻白眼。
当初若哥儿夭折，敏儿重病，他在扬州举步维艰。天子为了支持他，由皇后下了懿旨，要收玉儿为公主，赐公主府，也算是免除他的后顾之忧吧。
这看起来是好事，而且是难得的天恩。但是林如海在和林墨商量后还是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一旦封了公主，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很多事就不由林家做主了。
别的不说，到时候如果有藩国求亲，请赐公主，那黛玉岂不是成了选项。
中朝虽然不曾以公主和亲草原。但那是因为草原和辽东被先荣国杀怕了，不敢提这种过分的要求。
但是从康定年间到如今，许婚藩国的公主也还是有一些的，其中就有被天子收为义女的。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可不防啊。
再加上林如海彼时已经有了将女儿拜托给林墨照顾的想法。不再担心一旦自己离世，黛玉幼无所依。所以最后林如海坚持拒绝了。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一步，天子就差明说我要封你女儿做公主你没给我面子，不能这次给你儿子封侯再驳我的面子吧，
林如海还能说什么，只能心情复杂的离开了紫宸殿。他知道，稍后，就会有中官前往林府宣旨。
林家，应该说是林墨，将成为第五代姑苏侯。-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