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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化九年正月初六,一大清早,林府中门大开,一辆八宝车从府门口驶出。
“恭送家主。”
送行的林府仆役同时躬身行礼。
此时,潜伏在林府周边的几个看似不相关的人却是同时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林府不远处一个茶摊上,两个穿着一身江湖衣服的刀客坐在一起。
看着这情况,一人说:“向左使,咱们追不追?”
另一个胖大的刀客正是向荣,日月教两大护王圣使之一的王之左使,也是元奇的嫡系心腹。
向荣摇了摇头:“林墨小小年纪,能够识破明王妙计,绝非等闲之人。他不会想不到门口有人监视,这么简单就出门,不可能的。”
向荣的手下点了点头,不过看到仍然是有人跟了上去。奇怪问道:“大人,为何还有人跟了上去?”
向荣瞥了马车离去的方向一眼:“明王殿下谕旨,是要给林墨个教训。车中人必然是林家死士,既然出了门,当然就不用想着回去了。”
说完,向荣又继续平静的盯着林府大门。果然,一个时辰之内,连续出来了四辆一模一样的八宝车,向荣也先后派人跟上了。
不过向荣自己仍然端坐在茶摊上面,那人又是不解了。不过想到向荣平时在教中暴躁之名,自己虽然是教主明王派来的,但是惹急了向荣却也难办。
正纠结间,另一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扛着摊子急匆匆走来。
向荣眼前一亮,大喊一声:“卖糖葫芦的,来一支。”
“好嘞”
,卖糖葫芦的扛着摊子跑了过来,大声说:“这位爷,您要什么的?”
一边说着,一边小声又对向荣说:“左使大人,刚刚,林府后门出来一辆马车,普普通通,向运河码头方向驶去。咱们的人已经跟了上去。”
“很好,正主现身了,咱们走。”
说完,向荣一把推开卖糖葫芦的小贩。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卖的太贵不要了之类的离开了。
而小贩微微一笑,又继续扛起摊子,叫卖起来。
向荣追着林府的马车穿街过巷,并没有急着动手。
扬州刚刚发生大案,锦衣府、刑部、大理寺高手云集于此。就连军方也在关注扬州,金陵大营五千精锐就驻扎在扬州,随时准备弹压事变。
这种情况下,做为教中高层,向荣不能像那些被煽动的狂热者一般,必须保持清醒。不能在扬州街头这种闹市动手。
毕竟,明王说的很清楚,他们要做的是要动动林墨,而不是向朝廷暴露自己。
终于,追的有些不耐烦的向荣发现马车离开了扬州闹市区,接近扬州运河码头。
“动手”
向荣断然下令。运河码头因为具有重要军事功能,所以常年驻守着一队精锐护河兵丁。进入码头再动手,一旦惊动护河兵丁,无疑更不方便。而位于扬州市区和码头之间的这片开阔地就是非常理想的袭击区域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人手刚刚召集到一起,后面就突然袭来一轮又一轮的箭雨。
向荣目眦欲裂,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一切。因为袭击来自后方,冲在最前面的向荣并没有第一时间受到攻击。
然后,他就亲眼看着他带来的几十名好手大多第一时间被奔腾而来的箭雨钉到地上。
“小心,隐蔽。”
向荣来不及说什么,挥刀挡下几支箭后趴在了地上。没办法,这地方本来是扬州府为扩建码头预留的一块地,还没来得及施工。但是附近的所有建筑物甚至是树木都已经清理干净,向荣等人就是想躲也没处躲。
这也怪向荣太过轻敌,只以为林墨智慧超群,却没想过有资格调动锦衣府南镇抚司和金陵驻军的林墨,不是只有跑的智慧而没有反击的手段。
骤然生变,向荣趴在地上,听着周边部下的惨叫声,心里悔恨难当。做为当年元奇之父的郡王亲卫之子,自幼就是元奇扈从伴当的向荣自从被元奇委以重任参与组建日月教以来,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等惨败。
“我还是小瞧了这小家伙的手段。”
向荣叹了口气,有些认命的低下了头。他也没有想到,正欲同明王共举大事,竟然就要死在这儿了。
就在向荣闭目等死之际,一双脚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向荣疑惑的睁开眼,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身着锦衣飞鱼服的锦衣府高官。
“带走,此人乃是匪首,好好审问。”
高丘用淡然的声音发布着命令。不过心中却是激动万分,元奇匪逆刚刚露头,不论是锦衣府还是三法司,甚至是枢密院都非常关注。这一次自己逮住元奇逆党,其功自不用多说。
林公子,这是又送了一个泼天之功给他啊。
而此时被高丘念叨的林墨,却正靠在第一个出府门的那辆八宝车上。对面坐着的正是晴雯,而赶车的便是钱通。
“大爷,锦衣府那帮家伙这次高兴了。咱们青锋在扬州也有二三百人,做这件事足够了。您为什么把这么大一件功劳送给锦衣府呢?”
钱通还有些不开心,总觉得林墨是不信任青锋的战斗力。
林墨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功劳给锦衣府是功劳,给咱们算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拿着这个去向天子请功。到时候,我要怎么向天子解释我林家一介文臣却有如此强大的武力。老钱,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啊。”
林墨有些疲惫的靠在车厢上,不愿再说话。昨夜的一番布置耗费了他不少心血,直到现在出了扬州,他才算是放松下来。
说起来,还幸亏钱通赶了过来。因为原本保护林墨的青锋成员大多都已经在他身边露过面,新到的这些却是没有。所以,向荣并未防备,很快,府门外有大批生人聚集一事就被有心人报告给了林墨。林墨立即派人持元奇画像调查了林府周边所有可能的地点,都没有发现元奇。
在知道元奇确实派人来但是本人没来之后,本来打算先留在府里吸引火力,布局捉住元奇的林墨终于放弃了一劳永逸的最后机会,这才布了这么一个局脱身离开。
“大爷,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坐着第一辆车出门?这些贼人万一有火铳、弓箭什么的,咱们不是危险了吗?”
林墨笑着摇摇头:“元奇与我也算交过手,他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在山东逃脱,我回京若是没有防范岂不是对不起他。所以,他们定然以为出来的第一辆车乃是疑兵之计。”
晴雯皱了皱眉:“可是他们还是派人来追咱们了呀?”
这个时候钱通笑着说:“姑娘,若是他们真的以为您二位在这辆车上,来的绝对不会是这几个虾兵蟹将。”
刚刚追击这辆马车的不过区区几人,很快被随行保护的青锋成员干掉。
“那这么说,随后出来的那几辆车也会有人追杀。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晴雯又想起随在他们身后出发的几辆车。
“呵呵,姑娘放心,那几辆车上面都是咱们家的好手,就算不能反杀对手,自保无虞。”
说实话,钱通还是很感动的。不怪这个晴雯能够得到大爷的宠,就靠这份心就比其他人强。
这份仁心,就不是其他大家族的丫鬟会有的情绪。当然,其他的那些大家族,也不会有大爷这样替他们每个人都考虑的很到位的主人。
“哦”
,晴雯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大爷,咱们这回是不是没事了?要不咱们这就转道去运河?”
钱通知道他们现在走的是去海边的路,他还一直以为林墨走这里是为了甩开对手。
林墨却是笑着摇摇头:“他们虽然不敢攻击侯府,但是却未必不敢攻击运河官船。
元奇在我这里受了这么大损失。若不继续报复,很显然难以服众。”
“您是说他会安排人在运河上埋伏?”
钱通还是不敢想象一个小小的元奇会有这种胆量。
晴雯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那咱们怎么办?走陆路回京吗?”
“当然不,此去神京几千里,咱们靠着这辆马车几时才能到神京啊。”
晴雯正要再问,林墨指了指前方说:“来了!”
钱通和晴雯往前方看去,果然见前方有一片烟尘。
此时的金陵城,听逃回来的教中兄弟回禀的内容,元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向左使带着你们中了埋伏,向荣被南镇抚司生擒了?”
那个逃回来的教众浑身还是止不住的哆嗦。也不知道是被元奇吓的还是被刚刚的场景吓的。
“没错,来的全部都是身穿飞鱼服的锦衣缇骑,有好几百人。上来就是三轮箭雨,一下子咱们教中兄弟就被消灭了八成。
向左使和剩下活着的全部被擒。当时属下被另一个兄弟压在身下。锦衣府以为属下死了,这才逃了一命。”
很显然,锦衣府把每个死尸都补了一刀这回事就没必要告诉元奇了。
元奇的脸色变幻莫测。他自己也没想到,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让他搭上一员大将。
向荣,可是父王留给他的仅有的几个人之一。在这日月教中,当之无愧的二把手。
所谓日月教,日月为明,正是明王之意。另外一个意思,他这个教主明王为日,向荣这个王之左使就是月。
如今,正要举大事,月亮没了,这叫什么事?
“召集右使者,四散人,八旗主来见本王。必须把向左使救出来,而且,那林墨一再破坏本教大业,绝不容他回到神京。
安排人,沿运河追杀,必须把他杀了。”
此时,拿下向荣的高丘带人回到南镇抚司。南镇抚司虽然在押运元奇的行动中出了差错,但是主持行动的乃是指挥使衙门来的指挥同知许东。
所以赵斌这个镇抚使并未受到指挥使衙门和天子苛责,仍然待在南镇抚司镇抚使的位置上。
听说高丘到了,赵斌眼前一亮。已经被他调到镇抚使衙门担任同知的高丘去干什么了,赵斌可是一清二楚。
看来,这么快就回来,肯定是有所收获了。
见到镇抚使大人亲自迎出门来,高丘赶紧上前参驾。
赵斌却是没有心情同高丘客气,只是摆了摆手问道:“情况如何?”
高丘赶紧回禀:“回禀大人,果然有江湖贼人攻击林公子座车。不过因为我锦衣府提前布置,敌人未能得逞。
包括贼人首领在内,一百一十二人全部被歼灭。其中十六人被卑职生擒,现已押回镇抚司诏狱。”
赵斌眼前一亮。
钱通看着眼前的巨舰,感觉简直是叹为观止。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林墨最终会选择走海路,而且是搭东海海师舰队的战舰北上。
到现在他还记得,半个时辰前,见到迎接他们的东海海师的士兵时那种震惊的感觉。
苦笑着看了看前面同一个一脸大胡子的将军谈笑的林墨,钱通自己嘀咕道:“大爷啊大爷,你这完全是降维打击啊。就算是那些人站在面前,他们也不敢挑战海师的巨炮和火铳啊。”
而林墨这个时候没时间理会钱通的感慨,他正站在东海舰队提督将军宁至面前说话。
“小家伙,你这一次的布局虽然还略显稚嫩,但是已经颇有几分当年国公爷的风采了。我现在都怀疑,你真的不是敏姑奶奶亲生的吗?”
林墨哈哈一笑,他知道,眼前的临清伯宁至甚至包括东海舰队大将军镇海侯郑赢,都是当年贾代善旧部。
也正是因此,林墨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准备了这条后路,就是想要利用一下贾家的关系。
怎么说,先荣国都是林如海的岳父,黛玉的外公,也是他名义上的外公。留下的深厚余荫,不能全都被王家拿走。
林墨拿到一分,王家得到的就少一分。
不要说是损王家而利己,便是损王家而不利己,林墨也愿意干。
好在,事实证明,林墨努力的方向对了。-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