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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到了开差那日,天气竟然是难得的暖和,和煦的日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仿佛驱散了漫长的冬季冰封带来的僵硬。
她一路上都注意着他的神色,怕他格外抗拒或者是不愿。
但是一路上他的表情道都还算平静,虽不主动与别人说话,但表情也算不上抗拒。
一行人约莫七八个人,不缓不慢的行走在山间的路上,宋玉一直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注意这身边的人。
等快到了地点,宋玉叫停队伍休整休息。
“大家先休息一会,还没吃过早膳的也可以先坐下来吃点东西。

一行人分坐开来,几个人都是天不亮便出来了,都还未吃早饭,此刻听宋玉叫停,便纷纷从行囊里拿醋提前准备的干粮吃了起来,顺带稍事休息。
宋玉也找了块石头坐下,她喝了口水,然后又将手里的水囊递给他。
却又突然想起他洁癖甚是严重,这水囊刚刚她有喝过,准备拿回来擦一擦,谁知水囊便被他拿了过去,直接仰头灌下一大口。
白皙的喉结在早春尚未明晰的晨曦中画出好看的弧度。
宋玉收回原本要出口的话,如无其事接过水囊,擦了擦这才盖上。
她见这边竟还有一些蒲草,于是便摘了一些蒲草在手指尖把玩。
“寨主,你用过早饭了吗,没用的我这饼可以分你。

宋玉一抬头,发现是小张,他这次也自告奋勇随着队伍一起出来了,不过宋玉并不打算让他真的参与,只当是出来见见世面,增加些胆量罢了。
她摇摇头,“多谢了,我早上出来时已经用过饭。

小张顺势坐了下来,一边咬着嘴里的饼,一边问她,“寨主,我回去练那套拳法时总感觉不够顺畅,就是每出一个动作,我需要用脑子想,可是真正跟人敌对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时间用脑子想的吧?”
“真刀实枪上战场的时候每一瞬间都是生死时刻,其实所有新人一开始都会有你这个问题,反应慢,记动作要很久,但是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

小张一脸谦虚的看着宋玉,完全就是好学生样。
宋玉微微一笑,“那便是要多练,以每日回去,练它几百遍,那套拳法便会主动形成肌肉记忆刻进你的骨髓,到对敌之时,你便不需要多加思考,便能自然而然的打出。

“寨主,你好厉害,难道你每套武功都是这么练习才变得这么厉害的吗?”
宋玉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厉害,我这也只是笨鸟先飞的法子。

小张的娃娃脸浮出浅浅的酒窝,他面带腼腆的问道,“寨主,我能叫你师父吗?你教了我好多。

“师父我确是不敢当,我也只是尽了我的责任教你罢了。

“那我能叫你姐姐吗?私下叫。
”小张歪头问道。
宋玉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见旁边的人猛的的“咳”了一声。
“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弟,我叫你姐姐也没错吧。
”小张似是自言自语道,
“寨主姐姐,这饼是我爹烙的,牛肉馅的,可香了,你真不要尝尝吗?”
饼的香味早就顺势飘到宋玉的鼻腔,好像还真挺香,宋玉的注意力被这牛肉饼转移。
宋玉摸摸肚子,其实她早上吃得太早,而且就吃了两个馒头,到现在确实是有些饿了。
“你自己够吃吗?”
小张连忙道,“够的够的,我爹给我烙了好几个。
”说着连忙从兜里拿出了一个递给宋玉。
宋玉想了想,撕成了两半,另外一半递给他。
他眼神不好的飘过她手里的饼,冷哼一声,接着又将视线挪至别处并不看她。
宋玉只当他是因为被迫出来开差,所以心中怨气后知后觉的发作了。
宋玉一个人安静的吃完饼,蒲草在之间穿梭的更灵活了。
带到休整时间差不多了,宋玉号召队伍再次出发赶往目的地。
此时天边初阳升起,和煦的普照大地。
她走到那生气所以故意离远的人身旁,将编织的小玩意趁大家不注意塞到他的手里。
“别不开心了。
”她压着声音低低道,嘴里还飘出阵阵白色雾气。
他蓦地一抬眉,看清手里的东西。
竟是个用蒲草编织成的小兔子,可可爱爱。
递给他兔子那人假装无事发生的走在他的身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初阳的暖橘色余晖打她的脸上,渲染上一层薄薄的弧光,温柔至极。
几人趴在不周山远处的一处小山丘上,身形隐在萧瑟的丛林间,静候来人,小虎打探来的消息说是约莫巳时的时候那伙人会到。
宋玉已经提前跟他们分好了工,几人在这守着做后手,几人随她一起出去都安排好了。
她一眼不眨的盯着不周山下那条道,不敢大意。
上次是在徐玉珍的煽风点火下,她一个人出来开差,美名其曰考验她的胆量,侥幸让她通过,这这次她带上村里的后生一起出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带人出来开差,可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她心中几分忐忑,但面上却愈发冷静。
望水,提前部署,人员分配这些她都布置好了,事情应该会进展的比较顺利才是。
她沉下心来,静待这时间分秒过去。
谁知这一等,竟是等到了太阳日落西山也没等到目标过来。
队伍里的人已是面面相觑,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宋玉趴在山头仍是一动不动。
众人也不知该怎么办。
“要不走吧,这么久没来,很可能是改道了。

宋玉一抬头,原来是他。
小张也张嘴附和,“寨主,要不咱们回吧,看样子他们今日应该是换道走了。

宋玉敛了敛眉,“再等一会看看。

听的宋玉这样一说,众人又在原地等待,直到山头那边的红日完全落了下去,大地重归寒寂。
不周山那边仍然是毫无动静,一天过去,竟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宋玉动了动已经僵硬了四肢,这才起身道,“走吧”
回去的时候队伍里面还在窃窃私语,怎么会突然改道而行,这种情况虽说他们以前听说过,但及其少见,像今日这种大宗目标,路上带着锱重,改道是很麻烦的事情。
队伍里只有一人全程沉默。
宋玉紧锁眉头的走在前面,怎么想觉得此事怎么不对。
蓦地,她脚步一顿。
“你们先走,我再去前面看看,你们先回去。

“你去有什么用,别人都改道而行了,难不成你还要追去不成?”
宋玉眉心一蹙,“你怎知别人是改道,而不是延迟出发?”
他一窒,“我是看大家都这么说,”遂即又说道,“这么晚你孤身一人前往也很危险啊,万一遇上豺狼怎么办?”
其余人顿时附和起来,“是啊是啊,寨主你别去了,都这么晚了,大不了咱们明日再来便是。

宋玉看向众人,语气坚定,“我自有定夺,小张,你先带众人回去,在会师堂等我。

“可是寨主”
“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是!寨主!其余的人跟我走!”
眼见众人回了寨子,宋玉一转头继续朝不周山走去。
此时夜色降临路况也不甚清晰,她一边走一边心中觉得甚是奇怪。
即使那帮商队改道那也不至于一整条道一个人也见不到。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决定自己上道路上去看看。
一路沿着不周山路走,直到路口,她发现路口树立着一块原本不存在的牌匾,牌匾上写着四个字。
她走近一瞧,虽然她识不得几个人大字,但这里面正好有一个字她认得,经常出现在官府围剿他们的旗帜上,那正是个“匪”字!
背后突然发出“嘎吱”一声树枝被踩碎的声音,宋玉冷喝一声,“出来!”
丛林里缓缓冒出一个颀长的人影,他正穿着几日前她送给他的短打,精神利落。
宋玉直接抽刀放在他的颈前,直直的看向他,眼神冷的如同冰渣,“你写的什么。

那目光仿佛能扎进他的心里,他撇过头去,过了会,才不情愿的说道,“此处有匪。

□□更近了一寸,与他的皮肤直接相接,空气中浮出一丝血腥味。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是不是?”
他挺着脖子,“你们本就不该打家劫舍!”
宋玉手中的刀一个回旋,她便用刀柄砍在他的腿上,他吃痛,便不由得跪了下来,这一跪他脸上又浮起怒气,“有手有脚却偏偏要落草为寇,整日与一群粗鄙不堪之人为伍,行不仁不义之事,我不过就是坏了你们好事,你要是心中有气,杀了我便是!”
宋玉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怒气,“你可知寨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不堪主子家□□的逃奴或者蒙受冤屈却无处伸冤的罪犯?他们一无田地,二无良籍,有些人已经年事已高更无劳作能力,若我不去开差,他们如何能活下去?我如何能养活一大寨子的人?”
“如今这世道,朝廷昏聩,民不聊生,上有一朱门酒肉,下有饿殍千里,倘若大家都能吃饱穿暖,有份活干,有个自由的身份,谁又愿意落草为寇?”
她眼中的光芒灿若繁星,教他无法逼视。
“我从不劫贫,也不抢妇孺弱小,我抢的都是那些为商不仁的大户,对于他们来说手缝里漏出一点便可保证寨子好几个月的生存,你说我们不仁不义,那又何曾有人对我们仁义?为何有些人生下来便是王侯将相,宫廷贵爵,我们便为奴为役,还不能反抗,甚至去从他们手中去抢一些他们不要的也变成了不仁不义?”
宋玉说的极其缓慢,又极其平静,但是却又如同隆钟,敲打在他的心间,叫他说不出话反驳。
“我只是想在这不公的世道中企图找出一丝平衡之法护得他们平安,我又有错吗?”
他抿紧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是在她面前,好像又并非那么理直气壮,一股气堵在他的胸腔间,沉闷无比。
“我曾经向我爹起誓要拼尽我全力守护好寨子里的每一个人,若非你行了挂柱礼,今日,你绝对逃不出我的刀下。

她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失望还有一些冷然。
她走过他的身边,黑夜里,她的侧脸冷白如同罗刹。-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