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start-
“妈妈,你找我什么事儿,刚刚在开会,手机静音。

舍友都去了超市,寝室里安静得有些空荡,林岁昭把露台的玻璃门拉上。
“碰!”林素馨在打麻将,因为摸牌声音忽远忽近。
“没什么大事,就再跟你叮嘱一遍,富明苑记得时不时去一趟,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怎么说也是自家的房”
京城好几套学区房被林素馨轻飘飘说出来。
“租金留的你的卡号,拿着当个生活费,不够就跟妈妈说”
其他太太们夸赞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艳羡里更多的是阴阳怪气。
那几套拆迁分的房对她们来说是立身之财,却还不够那个圈子里的人给孩子交四年国外学校的赞助费。
林岁昭把手机拿远一点,没做声。
林素馨在去年、也就是林岁昭复读那一年再婚,郑家资产雄厚,她直接做了家庭主妇,当初当成命根子的房全过户给了林岁昭,也认识了好些富太太,整天不是逛街就是打牌。
算起来,林岁昭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去年的大年三十。
当时林素馨赶着回去操持晚上的年夜饭,两人在个过年也不歇业的高档咖啡店见了半个小时,林岁昭主动借口要复习回了富明苑,只记得那家的咖啡苦得惊人。
后来高考填志愿林素馨也只是打了个电话过来,林岁昭没告诉她是哪个专业,她也懒得问。
录取通知书到了后电话打的稍多了些,但基本都是在牌桌上,似乎恨不得把女儿在京大读书这事儿刻在脑门上。
“对了,租房网站上负责人变更成你的了,不过手机号还是刘秘书的,有什么麻烦事他都会处理好的,我从城北过来实在是不方便,你郑叔叔工作也忙,家里一堆事儿。
你这孩子也是,说什么都要住校。
学校排名再高宿舍也不如住家里舒坦啊”
林素馨要照顾丈夫过来不方便,好像林岁昭这个要早读的就方便来回折腾,她说这个无非就是想着让人艳羡,即使带着拖油瓶二嫁,即使已经生不出孩子,照样受宠爱。
“要有租客拖租闹事你也别管,直接给你郑叔叔的助理打电话,他会看着办的”
学区房抢手,租客基本都是不缺钱的,闹事可能性为0,房子两年前才落成,物业费交着,当房东也只是负责查看一下银行转账信息,根本用不着联系什么。
林岁昭长呼出一口气,声音里不露端倪,只时不时嗯一声应和。
林素馨也不在意,自顾自说自己的。
她们之间有一套粉饰太平的相处方式,这么多年下来更是默契。
天平只要维持在那一个点不倒,就怎样都无所谓。
只是一把牌局,再慢也快打完,林素馨要腾出手理牌,最后叮嘱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天色完全暗下去,远处几团云被光污染晕染成紫色。
林岁昭摇摇头,尽量把负面思绪扔出脑海。
想点好的吧。
林岁昭把发丝抓到脑后,小臂撑着倚在栏杆上,顺手查看了一下银行卡余额。
有租客转来了下个月的房租,数额对大学生来说很大,哪怕天天混吃等死都不用担心以后的生计问题。
比起以前那些需要担心书本费怎么交齐的日子,现在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但她物欲向来不强,只跟从前一样,给女童爱心基金会转过去一笔。
这事儿她从第一年高三,手里有了余钱就在一直在做。
林岁昭没急着进去,在阳台吹了会晚风。
她们这栋楼是文院和外院混住,大一外的年级都还没正式返校,楼下人稀稀拉拉的,好多人手里都提着住宿用具和生活用品,也有散场后去吃夜宵回来的,但基本都不会两手空空。
在林岁昭这个视角,很容易就看到了叶文心。
她一个人回来的,还是红色的长裙,肩和大半个滑腻的背裸露在外。
跟周围人格格不入,步子却远没刚刚跑过去抱陈烬年时那样的轻盈活力,妆也花成一片,只有嘴唇上的玫红依旧鲜亮。
林岁昭把视线收回来,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扣响,她回头,是提着一兜橘子对她示意的徐新林。
林岁昭拉开门出去,抬高脚避开地上几大堆生活用品,跨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们虽然是上床下桌的四人寝,但宿舍空间不算大,唐薇薇跟华黎都懒得走,招呼了一声,直接给她扔了苹果和梨子。
林岁昭道过谢,把水果放桌上排排坐,笑道:“超市肯定特挤吧,我刚刚看好多抱着盆和保温壶上来的。
徐新林灌下一大口水,缓了口气:“别提了,差点挤不出来。

唐薇薇附和:“讲真,我昨天其实特不理解岁岁,哪有人愿意开学第一天就累死累活去囤必需品的啊现在算是明白了,人还是不能随大流。

林岁昭找出根皮筋扎头发:“但我怎么感觉你还挺开心的?”
华黎直接了当拆穿:“能看八卦她当然开心了。

林岁昭顿了一下,把最后一圈发绳缠上,站起身走到衣柜旁边找衣服,语气如常:“怎么啦?”
“还不就那大帅比呗!”
唐薇薇今天可算是好戏从头看到尾,心情好得不得了。
“刚刚我们去超市,撞见他跟叶文心了!”
学校最大的两个超市,一个在男苑,一个在女苑,她们想着远一点的超市人应该会少一点,就绕了段路,去了偏一点的男苑那边儿。
虽然人还是特多,但确实没白去。
徐新琳咂舌感叹:“叶文心扑过去抱他,又蹭又撒娇的,这么大一美女,穿的又清凉,我个女的都心动。
结果你猜这么着?人回应都没有就算了,还冷着脸问人家抱够了没,我在旁边掐着时间呢,两秒都没有!”
林岁昭把衣服取出来,垂着眼眸,听徐新琳继续说。
“陈烬年是真浪啊,也确实是真能忍真不在乎。
我以前都是听说,还以为怎么肯定是夸张了,这次算是服气了。

唐薇薇还挺同情叶文心的:“不过你们说她干嘛一心扑在陈烬年上啊,明明这么漂亮,这不是找罪受么。
人来人往的,下过雨又吹风,我都替她冷得慌,最后还得一个人走回来。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真不明白这种恋爱有什么意思。
华黎冷嘲:“女的追男的,明知道没爱还是倒贴,要不就是为钱,要不就是为面子。
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们闲着没事儿替人操心,还不如担心一下军训用哪个防晒靠谱。

她一直不掩饰对陈烬年的反感,又似乎对男人有ptsd,对情感问题更是反感,这会儿一视同仁,两个人都嘲讽得透。
她们几个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语气,也知道华黎只是面冷心热。
林岁昭换上睡衣,还是斟酌着开口:“但是我觉得,或许是真的是因为爱。

这样说,是因为感同身受,知道陈烬年身上有着多致命的吸引力。
林岁昭像是在做阅读理解题,不过作答方式由写变成了念,她拿起徐新琳刚给的橘子剥皮,话说的缓慢,却很坚定。
“一个人要是想在感情里较真,确实会计较对方对自己有多少爱,但真遇到那个让你连较真也不愿意的人,其实也就懒得在乎,那个人到底有多少爱、甚至爱不爱了。

唐薇薇失笑:“岁岁你现在好像那种情感大v博主啊。

徐新琳补充:“反正总结,挺多陷入爱情里的人其实都挺能作践自己的。

华黎纠正道:“但我觉得这话有问题,不是一个人。

“是女人,只有女人才会被感情冲昏头。

“但是林岁昭,被感情冲昏头的女人是最惨的。

林岁昭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可是,没有过被感情冲昏头经历的青春,好像,也有一点点无聊。

她歪着头,开玩笑的口吻,语调特俏皮。
刚刚由她燃起来的“学术氛围”又在此刻因她结束。
片刻,四人都笑起来。
徐新琳笑道:“反正我们岁岁这么漂亮,即使要有冲昏头的感情经历,也只可能会是男方被冲昏头。

唐薇薇重重点头。
“是一定,”华黎话里有深意,“只能是一定。

林岁昭把橘瓣上的白丝撕下,只跟着她们笑。
可是没办法,她好像已经回不了头,只能在这条坎坷路上走到黑了。
从非京大不可的时候,从义无反顾复读的时候,林岁昭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起床号响起来是七点,楼上的早已经起来乒乒乓乓收拾了一早上,林岁昭昨晚反反复复梦到高中,因为没睡够脸有些肿,她只能洗好脸又狠泼了两把冷水。
广播里开始放起军歌,几人都还是懵懵的,坐在桌前收拾。
唐薇薇到阳台收衣服,回来时顺手把露台门拉上。
“我去,外面乌泱泱一片军绿色,这群人都不困的么,怎么就能起这么早?”
徐新琳提倡反内卷:“管她们呢,睡饱了才是真的好。

华黎往脸上抹防晒,冷静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去挤食堂的呢?”
“我去!”
果然被华黎说中了,军训时间紧,大家基本都吃食堂或者点外卖,早餐更是基本都吃食堂。
唐薇薇看着食堂的大长队,目瞪口呆。
华黎早有预料,耸耸肩:“走吧,去超市买面包算咯。

超市情况果然就好得多。
军训集合点是大操场,考虑距离问题,她们去的还是昨晚那个超市,几人进去后分头行动。
“林岁昭,你今天真女高。
”华黎她俩走的是一边,这会儿饶有兴致的打量她。
“啊?”林岁昭想了想,还是拿了三明治旁边的紫米面包,没太懂华黎的意思,转过来懵懵地看着她。
林岁昭今天没戴隐形眼镜,换了镜框的黑色眼镜,有点大,占去了大半张脸。
她只涂了防晒的脸白皙,加上有点水肿,瓜子脸圆了一点,更显幼态,为了方便戴帽子,黑发编成两条蓬松的麻花编垂在胸前。
“说你太嫩了”,华黎装得恶狠狠,“还想问你要不要去拿水!”
林岁昭失笑,空闲那只手掌贴着右脸颊:“但我好像还得拿个咖啡。

林岁昭知道咖啡消水肿,但她实在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点、这个超市,见到陈烬年。-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