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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宣惊慌失措的神情被她尽收眼底。
祁思尔紧紧盯着祁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
慌乱间桌上的茶盏被祁宣碰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裙摆。
“啊——”祁宣失声尖叫道。
虽未被烫到,却湿了她新制的衣裳,蹲下身去双眼满是心疼。
祁康南蹙起眉头睨她一眼,语气里多是不满:“如此冒失。

祁宣赶忙为自己找补:“不是的父亲,宣儿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眼瞅着祁康南将将起身,廖姨娘赶忙接过话茬,语气温柔不急不缓:“下午夫人与妾都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等得了空我再去静园。
”祁康南一心低头喝粥,敷衍了这么一句。
祁思尔凄凄道:“若是思行今夜便殁了呢?”
“殁了?”祁康南放下勺子,转头看着廖姨娘,似是在质问一般,“不是没事吗,怎么就要殁了?”
正是他这一行径,让祁思尔非常肯定,祁康南变了。
在她碰到沈恪的那一刻之后便变了。
原主记忆里,祁康南对她与思行除了厌恶便是厌恶,便是看一眼都能想到因为梁元盼逝世导致他无法按时交付锦缎而损失惨重,白白从手中溜走的银两。
这五年来,祁康南对他们的事不管不顾,放任他人随意欺辱压榨他们,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悯与改变。
直到沈恪来访之后。
不然除了这一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这其中还有其他变故,可以让祁康南心甘情愿的接纳她与祁思行,甚至在刚才明明应该为难她这个起事者,却转头质问起了廖姨娘。
那日匆匆一面,沈恪竟认出了她,还为她在大宅院的日子铺好了路,不得不说作为领导沈恪当真是体恤下属,走一步谋三步,可谓一顶一的好。
“妾也不知道啊。
”廖姨娘眉眼间带着委屈摇了摇头,手帕掩鼻十分疑惑的问道,“思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何你一回来思行的病情便加重了……”
祁思尔紧紧攥着手心,拇指都被捏得泛起薄青,她哑着嗓子喊道:“那得问问你的好女儿!”
廖姨娘拍桌而起,愠怒道:“与宣儿何干!”
祁思尔伏地起身,对上那双如蛇蝎般的双眼,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何干?她诓骗思行说爬在树便可看到我,诱导思行爬上了院里最高的槐树,这才害得思行跌落池水里。
幸而静园有这么一个大池子,万一思行掉在地上呢?”
言及此,满堂鸦雀无声。
廖姨娘满面惊诧的看向祁宣。
“阿姊为何非要难为宣儿?”祁宣收起眼角的慌乱,面色坦然道,“天地可鉴,宣儿下午只是去看望了一下思行,给思行带了几块亲手做的糖糕。
思行自己说想念思尔阿姊,宣儿才告诉他站得高便可看得远,万万没有什么诓骗诱导思行做危险之事的意图。

“父亲!”祁宣忽而下跪,膝行到祁康南面前,“宣儿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思行啊,还请父亲为宣儿做主,还宣儿清白。

祁宣一脸笃定的模样,看得祁思尔都快要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偏偏是这种隐藏在乖巧真诚嘴脸下的恶毒最让人胆寒。
“也是。
思行尚且年幼,听东就是西,误会罢了。
”祁康南抿了口茶,“思尔,以后你这个做阿姊的还得多加看管,让他少去危险的地方……”
祁思尔冷冷道:“诱骗思行上树只为其一,其二还得父亲亲自去静园看看。

“那好。
”祁宣泰然自若,冲祁康南深深一拜,“还请父亲前往,替宣儿主持公道。

……
戌时一刻,静园。
“落水发寒,高烧不退不是很正常吗?”祁康南坐在祁思行塌边只一眼便冲着祁思尔发难道,“你非把人喊来是又要闹哪出?”
祁思尔对他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径直将被子往下掖了掖,露出祁思行的脖颈:“父亲请看。

祁康南不耐烦的回头,只见祁思行脖颈处一片赤红之色,“这……”
祁思尔未答话,以祁思行尚需静养的由头领着众人去了另一间屋子。
“思行对红枣过敏,两年前祭祖吃吃了两块枣糕便全身红肿发烫,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因为时间敏感,这件事祁府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包括她祁宣。
”祁思尔缓缓道。
祁宣双手环胸,不咸不淡反问:“我是知道,那又如何?”
“既是知晓,为何给思行的糕点里放了枣泥?”祁思尔拂袖将从祁思行外衣里翻出来的糖糕扔到祁宣身上,“亏他为我留了半块!”
祁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知晓祁思行好吃甜食,便只放了三块,她是亲眼看到盒子空的,如今怎么会还剩下一块!不对,肯定哪里不对!
“今日上午你做了两种口味的糕点,绿豆蓉馅与枣泥馅,除了你带给思行的,剩下的现在应该都摆在椒园的桌上。
父亲应该知晓,为了区分这两种不同的糕点,绿豆蓉用绿豆点缀,枣泥用红豆点缀。

“但凡祁宣没瞎,她也应该知道给思行带的是枣泥馅而非绿豆蓉。

祁宣眸光阴沉下来,嘴唇微张好似纠结许久才堪堪开口,“阿姊,自打那事之后,你便一直找我麻烦。
我看在梁姨娘的面子上一直未与你计较,为何今日阿姊非要给我扣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呢?”
“我做的糖糕都有个数,使用的食材用料在小厨房皆有记录。
阿姊素日不让思行吃甜食,我便只给他带去了三块,剩下的都在桌上。
如今阿姊拿出来的这一块并非是宣儿带给思行的。

“我不知是谁如此恶毒,故意栽赃加害于我,离间我们姐妹,但阿姊也不能一上来就责难于我……”祁宣一顿,眸光微闪竟有一种淡淡的破碎感我见犹怜,她带着泣声缓缓开口,“便是对我如此不信任吗?”
祁思尔直视着祁宣厉声道:“是!”
“够了!”祁康南一拂袖,径自坐下,冲她问道:“你说宣儿故意给思行吃枣泥,你有何证据?”
祁思尔气极,“这块糕就是证据啊父亲!”
“下人拿错也是常有的事。
”祁康南揉揉眉梢,“既然思行没事,这事便这样吧……”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不行!”祁思尔拦住他的去路,“怎可就这般草草了事……”
“三妹妹——”
屋内众人循声望去,竟是祁昱回来了。
祁思尔仔细想想,此时祁昱应该被外派到钱塘织造司上任织造主事已有两年有余。
此时归家估计也是为了织女选拔的事情。
书中对祁昱评价颇低,为人油腻嫌贫爱富奢靡无度,上任后日常搜刮民脂民膏,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后来接受祁氏织坊,更是克扣工匠薪资,堪称“祁扒皮”。
祁昱虽是家中长子,却是庶出。
祁家倒是有个嫡长子排行老四,可惜生来体弱多病吗,被钱氏保护的极好,至今祁思尔都未曾见上一面。
“昱儿,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和小娘说一声?”廖姨娘喜极而泣,赶忙拉着祁昱坐下。
“儿子不打紧。
”祁昱转身对着祁思尔道:“三妹妹你方才拦着父亲作甚?”
祁思尔默不作声。
祁昱又道:“父亲累了便快去歇息吧,这里有儿子在呢。

祁康南路过祁思尔时,看了她一眼而后深深叹了口气,那双眼睛夹杂着失望,让她有些许窒闷,好似她是污浊的泥沙搅弄了一池清浅溪水。
祁昱坐下给自己添了杯茶,还分外熟稔的招呼着屋里其他人,仿佛他才是静园的主人一样。
“思尔啊,长兄打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且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说道说道,长兄为你评理。

祁思尔淡淡道:“你还是问祁宣吧。

祁昱倒也不恼火,直接指了指祁宣,“那你说。

此时的祁宣仗着屋子里都是她那边的人,直接鼻头一酸,一边抽泣一边讲述,还添油加醋的说了祁思尔是如何为难她,如何给她身上泼的脏水。
末了祁宣抖着嗓子戚戚然道:“……大哥哥,这事要传出去,宣儿当真不活了!”说完便佯装往柱子上撞去。
祁思尔疾步冲去,在她发疯之时伸手护着她的额头,白白吃痛了一下。
“要死别脏了静园。

“三妹妹!”祁昱厉声道,“如今你怎得如此暴戾!退一万步讲,就算一切都是祁宣所为亦罪不至死。
怎么你还想替官家老爷断案不成?”
祁宣扑倒祁昱怀里大声痛哭着:“大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瞧着一大家子精湛的演技,祁思尔心底只觉悲哀。
倒也不怪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祁思行成了疯批胚子,就是她这么豁达好说话的人都能憋屈的少活几年。
祁思尔正想发火,祁昱便抢先开口说道:“后日便是织女选拔初试了吧?”
“这件事便先放一放,等考核完再行定夺,如何?”-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