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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仍是带着燥热,空气是咸涩的。
今日太傅府上的幺女及笄,府上热闹,燕雀缤纷。
太傅府上栽种了许多草木,院子里大片的绿茵茵看着有一丝解暑。
身着丽衫的贵女们给这绿景添了几分春色。
许樱及笄的前几日,府上的管家就叫家仆将府中荷塘的水换了净的,还倒进去许多江南那边特地运来的新品种鲤儿,红尾像火焰一样在水中流动舞曳,很是喜庆。
许清渺昨日路过石桥就看到了那些鱼。
许樱喜欢摆这些架势,越奢靡越好。
府上的灯铃盆设都换上了新的好的,本就富气的太傅府如今看来更上一层。
其他贵女来了,见了那些个巧妙摆件纷纷阿谀逢迎,赞赏布置得好。
许樱听了口里说“哪里哪里”,心里的洋洋得意止不住地洋溢面上。
她今日穿了亮色的青色衣衫,发髻高盘,别了好些金饰。
四公主周韶仪和六公主周月泞是皇宫来的,皇宫无奇不有,她们见得比这更好的,自然没有什么稀奇的想法。
宫里的轿子到了,大家更多地是去围着六公主转悠,六公主出了宫也欢喜,随着捧她的莺燕贵女四处观看,很是好奇。
见贵女们争先恐后地拥着六公主,许樱心里不是滋味,像是今日的光彩全叫他人抢了去。
许樱却也无奈,她是东家,主动领六公主走走逛逛。
大家簇着六公主无非是因为她是太子的胞妹,有心思入东宫的自然想着和将来的亲小姑子打好照面。
四公主生母是后宫的一个贵人,没有同母的兄弟,她不喜热闹,故在贵女之中也没六公主那般喜闻乐见。
周韶仪见到单独在桥上观鱼的清瘦女子,青丝落至细腰之间,别看女子腰身羸弱,臀和胸却是丰盈有致,琼鼻樱唇,侧颜流畅无暇。
粉雕玉琢,周韶仪一介女子看了都看得自愧不如。
周韶仪徐徐走去,主动开口。
“三姑娘怎的一个人在这?”
许清渺闻声,这才回首去看周韶仪,她还以为是路过的贵女,没料到对方会停在她身边。
“四公主。
”许清渺作礼。
二人无言,一同看河中的鱼。
一尾红白鲤鱼受了落叶的垂幸,吓得惊游。
“三姑娘喜欢什么?”周韶仪看向许清渺,她长得极其好看,尤其是眉眼,和许钧默有几分相像的温雅。
“嗯?”许清渺又看向她。
四公主和六公主长得和周雪燃都不相像。
许清渺奇怪,明明周雪燃的生母和六公主的生母是孪生姐妹,为何周雪燃和周月泞没一处相似的。
“我想送三姑娘一些东西,不知道三姑娘喜欢什么?”
“为何要送我东西?”许清渺笑了。
在许清渺印象之中,许清渺和六公主的交际微乎其微,甚至许清渺也跟其他贵女一般鲜少注意到六公主,她怎么好心到要送自己东西?
“想和三姑娘交个朋友。
”周韶仪容色中上,在万花团簇的贵女之中算不上出众,性子又安静,故不起眼。
周韶仪说这句话时格外真诚,她的真诚不卑不亢,温婉和善。
没由来的,许清渺很难拒绝温柔真情的人。
“自然可以,荣幸之至。
”既是公主开口了,许清渺也不可能傻到说“不行”,总的先应下来,想来日后相处也不会多,不过是萍水之交。
贵女们在院中嬉笑,许清渺融不进里面,便说要回偏院,谁知周韶仪要和她一起回去。
许清渺不好拒绝,只好说“院中简陋,还望公主不嫌弃”。
二人一同回了偏院。
许清渺这极少有旁人踏入,现下多了一个生疏不相熟的女子,如被管束。
周韶仪第一眼看到了院中的牡丹花,无意道了句,“这牡丹开的真好。

竟比皇宫御花园里御供的牡丹都好。
“用的是什么花种?”周韶仪问。
“我不知,都是院中侍女们照料的。
”许清渺将她抛来的问题含糊丢了出去。
周韶仪没多问,她问起这个,只是她在东宫见过类似的。
东宫那样的牡丹花种向来分不到她这个庶公主头上,如今在许清渺这看到了相似的,周韶仪觉着好看,也想叫身边宫女去寻点。
“你可是喜欢的话,拿几株去吧。
”许清渺发觉到周韶仪的心绪。
“那花种是没了,现在这个时节播了也晚了,公主拿现成的可插接养着,还能活段时日。

周雪燃给许清渺的花籽已经用完了。
“夺人所爱,那怎么好?这样的牡丹,也跟三姑娘一样盛丽。
”周韶仪笑道,她的一笑一颦,总有道不明的礼数温柔。
“有什么的。
”许清渺叫粒儿剪下来几株包好,待周韶仪离开时带回去。
晚宴开始。
许清渺和周韶仪去前厅参宴时遇到了许钧默。
“兄长。
”许清渺叫住前头的高大身影。
周韶仪目光一顿。
许钧默转身,先是看到妹妹,看到周韶仪后作礼,“六公主安。

“许大人,不比拘礼。
”周韶仪并不受宠,她的身份,在宫中即便遇到臣子,也不会有人像许钧默这般行礼。
三人一路同行去正堂。
路上许清渺和许钧默聊了些近日校场训练累不累的话。
因和周雪燃的相处,许清渺对他人情感的察觉格外敏锐,她注意到周韶仪看自家兄长的眼里带有羞怯。
而自家兄长毫无意会。
经过了陆朝朝一事,许清渺对择嫂的事格外谨慎。
许钧默是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许清渺纵使身轻力微,也想要保护兄长。
正堂内。
一个男子正在和许樱说着什么,熟悉的一张脸让许清渺一怔。
是魏靖琦。
魏靖琦向许樱客气地说了祝福生辰的话,又示意随从将礼物奉上。
许樱却说,“沈姑娘在路上耽搁了,尚在路上。

魏家严格,魏靖琦受了鞭伤的原由没有传出,许樱也不知晓,还拿沈青玉跟他揶揄。
出于礼貌,魏靖琦没说什么。
待魏靖琦转身,四目相对,皆是一愣,随即眼中的熠熠清明。
许清渺见他消瘦了些,面容愈发清秀,背脊依旧挺直,手背处有一道鞭痕尾。
此处人多,二人谁也没开口。
魏靖琦走出正堂,路过许清渺身侧时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在后-庭等你。

他的声音有点干,又轻柔,依旧有礼。
“兄长,我突然想到落了东西,现在要回去取。
”许清渺对边上客套寒暄的许钧默和周韶仪道。
“还是这么丢三落四的。
”许钧默点头让她回去取。
可周韶仪见许清渺去的方向明明是和偏院反方位的后-庭,而方才魏家小公子去的也是那边。
月上梢头。
人都聚在前厅,后-庭静谧得只剩下树影。
男子站在树下,背影拔立,轩然霞举。
许清渺见到他的身影,脱口而出。
“靖琦。

她绝少这般唤他,大多是叫他“魏公子”。
叫其他的这些,都太亲切了
“三姑娘。
”魏靖琦闻声转身。
这次魏靖琦没露出什么不妥。
“我听说你挨了鞭子,怎么样了?”许清渺上前,端量着他。
魏靖琦是习武之人,身姿端正,但从目前的外态看并看不出有何不当之处。
“我没事,不必忧心。
太子殿下派了御医来,又送来上好的金疮药,如今好很多了。
”魏靖琦眉眼温熙。
他和许清渺站得近,这次没有避嫌。
看着担忧他的小娘子,魏靖琦顿然觉着挨得鞭子都值当,也不疼。
“我可是听说你父亲打了你二十多鞭,怎会没事?”许清渺急虑,这几日她一直担心魏靖琦的伤势,如今见到了,很是着急想知道清楚。
魏靖琦见许清渺这般,倒是笑出声,“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他笑得轻松,许清渺悬着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她握起魏靖琦的手,看他手臂上的鞭伤。
“你看。
”许清渺看着魏靖琦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彷佛感受到了疼痛,倒吸了凉气,“他是你亲爹爹,怎么下手如此狠!”
“是我忤逆爹爹在先。
”周雪燃说得没错,魏靖琦至今都觉得是他自己过错罪大。
“那他也不能这样打你。
”许清渺坚定道。
“清渺。
”魏靖琦叫她的名,也坚定道,“我会和沈家退亲,这件事母亲和兄长说会帮我劝说爹爹。
我会和沈家退亲的。

魏靖琦说了两遍。
许清渺看着他,一时竟无言,她不知该说什么。
许清渺心里问自己,她这样的人,真的配得上魏靖琦的真心吗?
“你退亲,可是为了我?”就算是明知故问,许清渺也要问,她想亲口听那答案。
魏靖琦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眼中零碎的光颤动着,启唇道,“自然。
是为了你。

他口中承认此事很难。
既然许清渺一个女子都问出口了,魏靖琦有什么理由逃避。
许清渺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帕子上绣着两朵牡丹,她递与魏靖琦,“这是我绣的。

那两朵牡丹活灵活现,还带有女子身上的芳馨。
魏靖琦愣了愣,接过帕子,指腹摩-挲着牡丹绣,“真好看。

“你赠予我的,我定会好好保管的。
”魏靖琦将帕子收起。
许清渺一笑,正要再说什么,忽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靠近。
“太子殿下?”魏靖琦见着来人,率先开得口。
许清渺背对着来者,听到魏靖琦对来者的称呼,顿时笑容一僵,直觉背后一冷。-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