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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沈姎的提问,肖铎给不出答复,他救下步音楼是因为要拿捏福王,这份人情他乐得一做,可他却不能对沈姎全盘托出。
肖铎静静地看着沈姎,她微醺的脸庞,她明亮的眼眸中被水雾弥漫,可他却依旧能够从沈姎的眼睛里看出她的孤寂。
“…”肖铎沉默着,沈姎也随着他而沉默。
直到时间久了,沈姎好像才反应过来,她同肖铎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能让他舍命相救的地步,他们也不该如此。
“我今夜的确是醉了,肖掌印怎会深夜在此处。
”沈姎闭着眼,攥着肖铎衣袖的手倒不曾松开,“我是不该,不该生于官宦之家。

肖铎一只手被沈姎拽着,另一只手愣着,放下却又缓缓抬起触碰了一下沈姎的发丝,似乎是想安慰她,可也不知该如何。
这是肖铎头一次感受到沈姎的孤独,也是他自己的孤独,沈姎说她不想背负着家族命运前行,她不甘,那他呢?
他又何尝不是背负着许多,这一条路上,他们或许是同道中人,肖铎看着沈姎扑在自己身前的黯然神伤,终究是心生怜悯。
夜深了,总会引得人暗自孤寂,沈姎是,肖铎也是,所以他最后还是收回了手,他不忍心,也…没有立场。
“沈姎,你是尚宫局的女官。

沈姎抬手抚上肖铎的脸庞,嘴角含笑,“是啊,你不也是昭定司的掌印吗?”
“肖铎…你我,皆是阴影里的蝼蚁。

肖铎不愿再面对沈姎流露出的神情,那般脆弱,全然不似她平日里冷淡漠然的作风,凌厉的眼神里他头回看见悲戚。
“夜深了,宫门下钥,肖掌印…今日便在尚宫局留宿吧。
”沈姎身子摇晃着,揉揉脑袋,“东边还有间空屋子,您将就一晚吧。

所以面对黑夜,最后的结局是肖铎把沈姎安置好后,替她收拾了剩下的残局。
那空荡荡的酒瓶里装着的,或许是沈姎最后的慰藉,但是现在,也成为了肖铎心中难以磨灭的悸动。
夜色当空,肖铎伴着月色,看着桌案上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晃动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明暗交界,那是黑暗与曙光的边界。
他这才回眸,看着躺在榻上的沈姎,少女姣好的容颜,让肖铎紧紧扣着自己的扳指,仿佛这样他就可以按住自己的心思。
他给不了沈姎任何回应,也不能给。
沈姎可以是肖铎的深渊,但她绝不会是肖铎的曙光。
翌日,等沈姎醒过来时,肖铎早已离开,只是在书案上留了句话,“醉酒后需醒酒。

只这一句话,沈姎不解其意,也就暂放不管,不久,门外突然有了响声。
“沈尚宫,干爹让奴才来给您送醒酒茶。
”曹春盎敲门道。
沈姎快步上前,推门一看,曹春盎端着一碟小食候在门前,见沈姎开门,他笑意更甚。
“这是…醒酒茶?”沈姎疑惑。
曹春盎笑着说道:“是今年岭南刚送来的鲜果,干爹想着沈尚宫应当会喜欢,就让奴才特意送来。

沈姎顺手接下,对着曹春盎的谄媚,她也乐得应和,“如此,替我谢过你们肖掌印。

随即沈姎就将小食放到书案上,取了些碎银子递到曹春盎手里,曹春盎也不推辞。
“沈尚宫抬爱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曹春盎低着头,可是这高兴却是掩饰不住的。
“曹公公替肖掌印办事,这些还是要的。
”沈姎点点头,抬眼看着曹春盎,“今日后宫妃嫔都要在大殿守灵,你们掌印可会在?”
曹春盎自然知道肖铎的安排,可是对于沈姎,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试探,沈姎的心思,曹春盎可不敢猜。
“我知道你对我也有些许忌惮,放心,我不会害肖铎,只是今日守灵乃是大事,我尚宫局自然也不可忽视。
”沈姎上前一步,“肖铎有什么安排我不干涉,但我亦不想他身处危境之中。

曹春盎面露难色,肖铎虽在他面前说过对沈姎的信任,可曹春盎不敢,却还是开口:“沈尚宫莫要为难奴才,奴才只能说,这是干爹的安排。

沈姎见状摆了摆手,“罢了,你既然不愿说,那便不说,左右你们掌印也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主儿。

“是。
”曹春盎颤颤巍巍地退下,沈姎的突然逼问于他而言实在是没办法,也是个难题,“奴才,先退下了。

沈姎点点头,回过身关上房门,一步步走到书案旁,低头看着曹春盎送来的鲜果,微微发愣,她记得…这个时节,应当是没有没有荔枝的。
岭南天高路远的,好好的,肖铎为何要送她荔枝,这让沈姎有些不解,可仔细一想,或许这并不是荔枝,而是肖铎给她的信号。
“南苑王!”
沈姎猛然反应过来,南苑王近日的确有些动静,不过肖铎这意思,怕是在警示自己,南苑王恐怕要进京了。
皇权储位,这背后的血雨腥风从未少过,此番怕是又要掀起一阵风波了,只是不知道,肖铎在其中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
深夜,大殿内满是为大行皇帝守灵的人,荣安皇后与步音楼也在其中,不过步音楼的神情却是在左顾右盼。
沈姎作为内侍女官,与诸多宫女太监们一般,立在梁柱一旁。
“请长明灯吧。
”荣安皇后站在首位说道。
“是。
”漪兰转过身,“今夜大殓守灵,望各位娘娘都警惕些,别误了先帝爷升天,各位娘娘请完长明灯后,各自回宫吧。

又对着一旁的宫女们说道:“你们看好那盏灯,切不可灭掉,要是再续着,所有仪式得从头再来,得白白耗几个时辰。

“是。
”一旁的人应和,“请灯。

“众嫔妃请灯。

沈姎直视前方,却见步音楼举止鬼祟,她不好当面上前,却亲眼目睹了步音楼将手中灯台掷到了荣安皇后的衣摆处。
“着火了,娘娘!”
火势迅速起来了,众人开始乱窜,荣安皇后惊慌失措,沈姎见状连忙从一侧取来水,这才浇灭了火。
“谁,谁啊!”荣安皇后很是气愤,“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用火来烧本宫。

面对荣安皇后的质问,自然不会有人开口说着什么,况且情况混乱,恐怕除了沈姎,无人注意到步音楼的举措。
荣安皇后对着漪兰吼道:“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给本宫更衣。

随着荣安皇后的片刻离场,沈姎快步靠近步音楼,轻声低语:“太妃莫怕,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再轻举妄动。

步音楼回眸看着沈姎不动声色,按捺下心中的想法,点头示意,不一会儿工夫,荣安皇后就回来兴师问罪了。
“谁干的,如此大胆!”
不曾想荣安皇后话音未落,门外就来人禀报:“皇后娘娘,人不见了。

“什么,人不见了?”荣安皇后亦是惊讶,“有人胆敢在凤仪宫劫人。

侍卫向荣安皇后展示手中的灯笼残骸,“只留下这个。

“搜!就算把整座皇城给我掀翻了,也得把人我找出来。
”荣安皇后收回眼神,严肃地看向众妃,“好好给我跪在这儿。

沈姎下意识闭眼,守灵之日出此大事,必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说不定尚宫局恐怕也要因此而受到牵连。
步音楼亦是难以放心,眉头紧皱,看着荣安皇后离去的背影,步音楼起身欲走,却被沈姎按住,她摇摇头示意。
沈姎只是轻声,“太妃稍安勿躁,此事奴婢来做。

酉时宫门落锁,肖铎若想离开,必走西华门,这般想着,沈姎后退,在步音楼的注视下快步离开。
沈姎是女官,步音楼是太妃,两相对比之下,自然是沈姎行事更加方便些。
肖铎带着荣王,想必也走不了多远,离西华门最近的,有无人的地方,也就只有撷翠苑一处了。
想到这里,沈姎脚步愈发轻快。
待沈姎推门而入时,肖铎与荣王正在对峙,这荣王自然是不信肖铎对自己有什么好心思,毕竟在他眼中,肖铎是荣安皇后那边的人。
“荣王殿下,你大可喊得再响些,等把人引过来,也好让皇后娘娘来见见您。
”沈姎轻笑。
“沈沈尚宫。
”荣王见状不由得后退几步。
荣王年岁不大,可到底是在深宫里长大的,面对肖铎和沈姎同时出现,他自然有些害怕,早就听闻这二人也是狼狈为奸。
“荣王殿下莫怕,既然是肖掌印拐走了您,奴婢自然是要为荣王殿下您着想,待奴婢去将皇后娘娘请来,定为殿下作主。
”沈姎的话语间带着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让荣王不住害怕。
肖铎侧过身,对沈姎说道:“沈尚宫这是一定要管了,片刻不见,没想到沈尚宫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啊。

“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在这里就将沈尚宫灭口,这样就没人知道荣王殿下的事了。
”肖铎作势用剑鞘抵住沈姎的脖子,眼神转向荣王,似乎在等他抉择。-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