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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作准吗?”荣安皇后一进浮图塔就问道。
“那小太监一进来就胡言乱语,接下来就人事不省了,奴婢也不敢当真。
”漪兰回复。
荣安皇后凑近邵贵妃的棺椁就看见荣王躺在邵贵妃身边,惊得她猛然后退,实在是让人大为震惊。
沈姎来得急,外衫也未曾好好穿一件,单薄得很,她赶到时,荣安皇后与福王以及肖铎一众都在塔外。
荣安皇后正在询问肖铎,“肖掌印,你告诉本宫,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院回禀,荣王是死于脑后撞击。
”肖铎不卑不亢地回答。
“福王殿下,荣王是在你那,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跑到浮图塔里,嗯?”荣安皇后转而对福王说道。
“我在府里做灯笼,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伺候的人后来回话,荣王在梦里唤着母妃,然后、然后人就不见了。
”福王似乎也是被吓着了,神色不虞。
“哦,一个半大的孩子,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城,突然就闯到了浮图塔里,哼,实在是荒缪。
”荣安皇后可不信福王的话,“守灵的人要是醒了,就给我带上来。

话说完,侍卫就拖着守灵的人过来,沈姎让了个道,回过头就见肖铎一直看着自己,直到守灵人来了身前才收回目光。
“回皇后娘娘的话,今儿夜里怪诞的很。
殿里没风,贵妃娘娘灵前的长明灯不知怎么熄了好几回,不知什么时候,荣王殿下走了进来,迷迷瞪瞪的样子。
”守灵人突然颤抖,“然后奴才就看见、看见…”
荣安皇后说:“看见什么,说!”
“奴才看见,贵妃娘娘的棺椁突然掉了下来,娘娘在棺椁里起了身,喉头咯咯响,荣王殿下喊了声母妃,就一头撞进了棺椁里,满头是血,棺椁竟然自己吊了上去。
”守灵人自己说话也已经开始胡乱不清了。
“怎么回事,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福王突然发话。
荣安皇后的眼神一直看着福王,沈姎也是,她对于福王的突然发言很是疑惑,这不是福王平日的作风,再看向肖铎,他也面色凝重。
守灵人开始口不择言:“事关皇嗣,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定是贵妃思念爱子,作祟还魂,把荣王殿下给带了去。

荣安皇后一听果然发怒,“什么作祟还魂,分明是装神弄鬼,着人去查,定要给本宫查个水落石出,把他带下去。

侍卫将守灵人带下去,肖铎慢悠悠地走上前,沈姎大约是知道了他要做什么,目光聚焦在了福王身上。
“皇后娘娘,荣王殿下殁了,叫人沉痛,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大邺至今两百六十余年了,到了这辈,龙种寡存,荣王殿下一去,慕容氏便只剩一脉了。

“肖掌印,你这话是何意?”荣安皇后面色一变。
肖铎走到福王面前,单膝而跪,恭敬行礼,沈姎对于肖铎的作为却也只能跟随,眼下,再没有比福王更合适的人选了。
她不顾众人眼光,只身走到肖铎身旁跪下,可背却挺得很直。
“王爷天表奇伟,大智夙成,还请王爷主持大局,以继大邺丕绪。

肖铎此话一出,大家自然知道这局势是如何变化,随后的一众官员紧跟着他的步伐一一跪下。
“请王爷主持大局,以继大邺丕绪。

“请王爷主持大局,以继大邺丕绪。

一众人的喊话落在荣安皇后耳中是多么刺耳,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肖铎联合福王背叛她。
沈姎看着身侧的肖铎,他眼神不变,坚毅而镇定,让沈姎不由感叹,大局已定。
事已至此,荣安皇后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福王的继位,她百般气愤却也无济于事。
待人群散尽,肖铎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在沈姎身上,面对沈姎的疑问。
肖铎说道:“你身子弱,今夜风大,仔细着受寒,我可就失去了位好搭档。

沈姎倒也不去追问,无论是外衫还是荣王。
“那便多谢肖掌印关怀了。

·
各自回宫后的第二日,沈姎又回到了浮图塔,刚走上台阶就瞧见了肖铎一个人靠在围栏处,暗自神伤。
她走过去,看着肖铎手里握着荣王的叶子牌,“我不信你会杀了荣王。

只这一句,就足以在肖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肖铎转头问她,“为何?”
“我所认识的肖铎,可不会在这儿为一个手下亡魂黯然伤怀。
”沈姎莞尔一笑,“你是个聪明人,如果真的想要荣王的命,有了改立皇帝的心思,一开始就不会费尽心机地把荣王劫出皇城。
你大可悄无声息地杀了荣王,然后嫁祸给皇后。

“你倒是了解我。

“毕竟你我共事多年,肖铎,世人不信你,我沈姎信你。

纵使他同曹春盎说过对沈姎的信任,可是到底与同她嘴里说出对自己的相信是不同的,肖铎对于沈姎的话,总是没有招架能力。
“我知你对荣王有愧,但人这一辈子多的是事与愿违,人生在世不如意是常态,可我认识的肖掌印,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沈姎靠近,她眼神坚定,“纵然位高权重,也难免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时,人非圣人,孰能无过,亦非神明,孰能无憾。

“整个大邺都视我为豺狼虎豹,世人都憎我,厌我,不齿于我,像我这样的人,千百年后只会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到了你这儿,倒是一口一个好人。
”肖铎依旧惆怅着,可他却不可否认地被沈姎说动。
“肖铎,随我去个地方吧。
”沈姎展颜。
这大概是肖铎头一回见沈姎这副模样,她背着光向自己伸出手,晨光从她身后发散,映入肖铎的眼眸,恍若那书中所说的神妃仙子。
有这么一瞬间,肖铎想着,他搭上沈姎的手,是否就能与上天连接,就像是救赎一般,沈姎能否来救救他这个罪孽深重的恶人。
“沈姎…救救我。

见肖铎愣住没有反应,沈姎直接伸手拉住他,领着他离开浮图塔,她这一拉,仿佛把肖铎就此拉出史书的批判。
“我想…我那时,是真的希望能同她余生相伴,死生不离。

在阴影里待久了,哪怕只是一盏烛灯,也让他倍感温暖。
·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肖铎环顾四周,面露疑惑,“你把我带到角楼做什么?”
“这儿,有着大邺皇宫唯一一株玉兰树,我喜玉兰之娇美,也感叹它的的坚韧。
”沈姎上前抚摸着树干,“玉兰花如‘玉雪霓裳’,形有‘君子之姿’,香则清新、淡雅、宜人,于庭院种植,不仅能给人以‘点破银花玉雪香’的美感,还有‘堆银积玉’的富贵。

玉兰树的枝叶旺盛,因枝丫高,花开得也高些,沈姎抬头才能看见花骨朵,她同肖铎说道:“这是株白玉兰,只可惜还未到花期,未能开放,我等了它许久。

肖铎走上前,站在她身后,站在玉兰树下,他比沈姎高出约半个头,若是此刻沈姎转过身,刚好能看见他渴望的神情。
“等它开了,我再陪你来便是。
”肖铎攥紧拳头,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温和地说道。
沈姎轻笑:“我带你来这儿,可不只是为了看花,这玉兰用处之多,但在皇宫中却只有这一株,你可知为何?”
“为何?”肖铎附和。
“因为啊,这棵树是我亲手护着的。
”沈姎话语中略有自豪,“我入宫那年,在角楼发现了这株玉兰,我见它长势极好,只是无人呵护,所以平日里与归荑常来为它浇水施肥。

沈姎定定地看着玉兰树,她仿佛陷进了对过往的回忆中,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的肖铎眼中满是她的模样。
“肖掌印,人生在世,就如这玉兰一般,生得悄无声息,可有人在意,它亦能千秋万代流传,或许它不能生长这么久,但是它的芬芳,永久不灭。

肖铎就这么看着沈姎转过身,风吹动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庞,沈姎抬眼,朱唇轻启。
“若是生于孤寂,不如心怀皓月,您是要登高堂的人,玉兰,该送您。

可惜如今没有花朵,沈姎也送不了肖铎,不过她还是看着肖铎,看着他眼中难以言喻的炽热。
肖铎不敢上前,他印象里的沈姎从不是现在这样,能够让人轻易接近,她应当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清冷如冰山。
“沈姎…”肖铎犹豫着开口,“你与我平日所见,实在…”
“变化很大吗?”沈姎微笑,“并没有,我从来都是这样,只是肖掌印,我惜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肖铎回道。
“利益当头,我自可为五斗米折腰。
”沈姎毫不掩饰地回应。
肖铎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对于沈姎的直言不讳有些惊叹,却也为之深感无奈。
“肖掌印,这株玉兰,生长在这里,是它的宿命,遇见我,便是皇城带给它的利益。
”沈姎在拿玉兰自比。
肖铎原还以为沈姎带自己来这儿是安慰自己,现在想来,原来是特意打开天窗说亮话。
也好,总比到头来吃亏好。
“皇权之下,哪有人不喜欢荣华富贵,沈尚宫如此也是自保之举,您有您的原则。
”肖铎说,“看来,沈尚宫与我是真真要狼狈为奸了。

“非也,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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