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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秦钟在贾府私塾上学,宝玉便与他一同吃,一道走,很是照顾。
秦钟又总是一副羞羞怯怯模样,每每见到宝玉目光流转,自有一番缠绵动人。
故而私塾里很有些风言风语,说宝玉待秦钟这样温柔小意,八成是跟秦钟有点什么。
贾府的私塾本身人多,鱼龙混杂,自薛蟠到了这里,更添了“龙阳之好”的坏氛围。
薛蟠一向大手大脚,私塾里一些缺钱花的,若是容貌差,就围在薛蟠身边充当小弟,时常吹捧他。
若是容貌略齐整,又想哄些钱花,就与那薛蟠互相厮混。
薛蟠是个只会漏钱的大傻子,哪里有宝玉出身好,长相俊俏,还会哄人欢心?
便是秦钟,长相秀美,也远比薛蟠可爱。
私塾里有外号唤“香怜”、“玉爱”的,两人不敢对宝玉下手,趁着代儒不在,偷偷跟秦钟眉来眼去,三人躲躲闪闪到后院去。
却被常跟薛蟠低服做小的金荣发现,嚷嚷起来:“我说你们一下课鬼鬼祟祟做什么,原来是在这里贴烧饼!”
“你浑说什么?”秦钟又羞又怒。
两拨人闹将起来,原不干宝玉的事,可其他人不敢管,同在里面上学的贾蔷顾忌薛蟠,于是偷偷撺掇宝玉身边的茗烟,说秦钟被欺负了,让他赶紧喊宝玉来救人。
却不想茗烟胆子倒大,一脚踩在课桌上,搬起椅子就往金荣头上砸。
一边不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你茗大爷这里拿大!”
茗烟常跟在宝玉身边行走,别人敬着宝玉,对他也十分尊重。
因此茗烟越发不把外人放在眼里。
这一个椅子捅了马蜂窝,金荣闭上眼睛乱打乱砸起来,学堂里一片混战。
金荣被打的鼻青脸肿,不知谁说一句“先生来了”,众人这才惊醒,慌忙停下。
虽说代儒没来,但众人惊惧之下,已打不起来了。
金荣这才想到宝玉荣国府嫡孙身份,后怕不已,给宝玉、秦钟磕了头,连连道歉,才勉强过去。
这场闹剧知道的人不多,胤祯算一个。
甫一收到消息,胤祯的脸就沉了下去。
“早知道贾宝玉荒唐,没想到这么荒唐?”胤祯冷笑:“就这还想追爷的妹妹,想娶爷的妹妹为妻?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原本胤祯对黛玉和宝玉之间的感情发展是听之任之的态度,黛玉是个有自己思想的小姑娘,她自己有自己的选择。
况且,胤祯和黛玉这对义兄妹相处不多,真比较起来,宝玉同黛玉这对表兄妹可比他们亲近许多。
疏不间亲,没什么大问题胤祯不打算当棒打鸳鸯的恶兄长。
可宝玉所为已经触及胤祯底线。
一边跟自己的贴身丫鬟勾勾搭搭,一边跟俊俏的秦钟不清不楚,简直在胤祯的底线反复横跳。
年节快到了,可巧宝玉又来帮黛玉送信件。
胤祯亲把宝玉请到屋内,一副笑盈盈模样,嘴里吐出的话却如一盆冰水,把宝玉从上到下浇个透心凉:“瞧着你如今也大些了,合该有个当哥哥的模样。

一边说,一边命下头人取来一大摞“仕途经济”的书摆到宝玉跟前:“男儿若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你即便是不喜欢这些,可身为荣国府嫡孙,就该担起这些责任来。
黛玉是爷妹妹,你是他表兄,论起来也算爷半个表弟。
爷特为你寻了这些经书,都是翰林院的侍读们注解过的,外面千金难求。
你回去细细读了,下次过来爷亲自考教。

见宝玉果然露出厌恶之意,胤祯冷笑道:“若是下次没有半分长进,爷少不得要问问你父亲,看看他是如何管教儿子的!”
提起贾政,宝玉果然不吭声了。
心中却哀叹:初见时何等潇洒风流的人物,竟也是俗人一个,臭不可闻!
胤祯如何不知道宝玉心中正在暗骂自己,一时面色更冷三分。
若不是黛玉寄居荣国府,贾宝玉这种天天流连后宅,没有半分责任感的纨绔子弟他多瞧一眼都嫌多余!
两人相看两相厌,偏偏胤祯还要折磨宝玉,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给宝玉送的是许多经史典籍,给黛玉的却是一些珍贵保暖的大裘,或是一些有趣的游记小说。
宝玉一路郁郁,把黛玉的东西送过去,便坐在自己屋里生闷气。
“人都哪去了,坐这里半天,连个倒茶的丫头都没有?”宝玉愈发恼火,见袭人匆匆过来泡茶,更添三分不平。
“你是我屋里的大丫头,怎么什么事都推到你身上?那些小丫头呢,又出去疯玩了?”
说着,宝玉一股脑把胤祯送的经史子集推倒在地上,冷声道:“不想在我这屋里呆的就趁早撵出去,你就是太过宽容,一个个把她们养成了小姐性子!”
“二爷发脾气,拿这些书撒什么气?奴婢就算再不晓事,也知道这些书是极珍贵的,一些贫寒人家省吃俭用,也买不到这样好的书。

袭人在对宝玉劝学上十分贤良。
宝玉瞬间冷脸,连一向宠着的袭人面子也不给了:“什么糊弄人的东西,全是那群国贼禄鬼写来给另一批励志当国贼禄鬼之人看的。

说着,一把拂开袭人,打掉她手上捡拾起的几本书:“不准捡,好好的东西,被那些禄蠹一批注,就全糟蹋了。
烂在地上,全是那群禄蠹造的孽!”
“逆子!”
袭人刚要劝什么,就被一声暴怒如雷的怒斥打断。
宝玉抬眼一瞧,顿时吓得肝胆欲裂。
只见贾政不知何时站在自己屋门口,脸色胀紫,目光狠厉,恐怕将宝玉刚刚那番话听个完全。
屋子里那群向来不着调的丫鬟们也不知去了何处,一个通风报信的都没有。
贾政早听说宝玉最近和当朝十四皇子走得近,十四爷对宝玉颇为赏识,时常赏赐些珍贵礼物。
原以为宝玉长进了,今日还抱着十四爷赐的书回来,贾政这才临时起意往宝玉这边看看,顺便问问宝玉同十四爷间的交往,瞧瞧宝玉有没有冒犯十四爷。
谁知陡然听到宝玉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老爷……”宝玉声音瞬间递了下去,原本斗鸡一样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
“好,好,好!”贾政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宝玉的手指也抖得厉害:“原以为你长进了,也知道跟着十四爷学些好的。
却不想还是这般烂泥扶不上墙!
十四爷一片苦心,专为你寻了翰林们注解的四书五经,你竟敢丢在地上,荒谬!”
一边说,一边吩咐下人们封锁屋门。
贾政不知从哪随手抄出个木棒来,抓住宝玉就要把他按在凳子上打。
宝玉登时腿就软了,跑也跑不掉,当即就被贾政捉了。
贾政一边打,一边骂:“逆子,当初就不该让你生出来气我,一巴掌掐死了事。
整日游手好闲跟姐姐妹妹们厮混一块,正事不干,读个书不是肚子疼就是不舒服。
好不容易去了学堂竟也不学好,跟同窗打架作鬼,摆你荣国府的公子款。
十四爷好心好意送你注解,旁人府上求都求不来的荣耀,你竟敢丢在地上。
若是被外人知道,岂不说咱们府上蔑视皇家,孽障!”
贾政越骂越气,下手愈发没个轻重。
宝玉开头还能哭啊疼啊地叫几声,七八棍下去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袭人吓得六神无主,想趁贾政不注意跑出去通风报信,可外面贾政的人拦着不敢放。
正当宝玉袭人心中绝望之际,外面总算经过几个小丫头,听见里面贾政的打骂声,心中暗叫不妙。
忙鸟兽散去,有去寻王夫人的,有去寻贾母的。
屋内,贾政仍恨恨打着宝玉,眼看宝玉眼皮子都快闭上了,袭人忙扑到宝玉身上挡住。
痛哭道:“老爷,宝二爷才刚十岁的孩子,哪里受的了这个,老爷饶他这一会,二爷再不敢了。

幸好袭人刚在屋里规劝宝玉的话被贾政听进去了,不然袭人此时的话就是火上浇油,更让贾政觉得宝玉屋里的丫头都是同他厮混的。
贾政对袭人有了好印象,便对袭人有了两分好脸色:“你倒是个好的,平日里知道规劝宝玉。
可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材!
到时候我回了老太太,让你重新跟在老太太身边,不用再管这孽障的死活。

说着,又冷声吼道:“你起来,别碍着我的事!”
“老爷!”幸而此时王夫人赶到,一眼就瞧见宝玉苍白着脸,闭着眼睛趴在凳子上生死不知的样子。
“我的宝玉!”王夫人的泪珠子瞬间涌出眼眶:“我如今就这一个宝玉,老爷还这样打他,生怕宝玉步不了珠儿的后尘吗?
可怜我的儿,不知被你拿了什么错处,就被老爷这样狠心的打。

“慈母多败儿!”贾政扔了棒子,对着王夫人恨恨道:“若不是你平日里溺爱宝玉,不好好管教,他怎么会在学堂跟同窗做下那等耻辱之事,还彼此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如今更是惯得,连十四爷赏赐的经书都敢扔在地上践踏,生怕牵连不到府上!”
“宝玉!”
王夫人对着贾政哭诉:“从前珠儿倒是用功,可是又如何了?
宝玉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况且十四爷就是赏识宝玉这种模样,与旁人不同,否则十四爷怎么单单对咱们宝玉刮目相看?”
“诡辩!溺子如杀子,你这是毁了宝玉!”
王夫人凄惨笑道:“莫不成要像老爷一样,直接打杀了宝玉?
老爷不怕误解了十四爷的意思,反而惹恼十四爷?
况且咱们自己府上,外人怎会知道里面情形。
老爷把宝玉打死闹大了事情,岂不全京城都知道宝玉因为藐视皇威被老爷打死,到时候不牵连府上也难。

贾政听王夫人如此威胁,心中坠坠,面上却更为恼怒,捡起木棒作势继续打,忽听外面一阵嘈杂,老太太人未至声先到:“宝玉,我的宝玉!”-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