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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夜秋雨让盘恒数月的暑热尽数退去。
微风掠过校园花坛内那片丛丛盛开的紫玉簪花,也吹起了安君茉额前的刘海。
她穿着蓝、白、红相间的新校服,坐在操场旁的石阶上看着人来人往。
校服虽是三色,其实是以蓝白为主,只有双肩的位置,才各有一圈红色。
远处的几名校工正踩着梯子,将红底白字“欢迎2005届新生”的大横幅,从校门口上摘下来。
君茉有点恍惚,一个星期的军训就这么结束了?从明天起,自己要在这个学校度过三年的高中生活。
身后教学楼的一间教室里有人推开了窗户,玻璃正好将雨后明媚的阳光,映照在她的脸庞上。
安君茉今年十六岁,即使经过一周风吹日晒的训练,肤色仍然白皙。
姣好的脸颊,显露出动人的秀气,加之东北姑娘高挑的身材,已让她具备了美人的模样。
可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中,仍蕴藏着挥之不去的稚气。
而在这秀气与稚气之间,还存有几分憨憨的呆气。
“你在这呢!”身后传来话语声。
君茉转过头来,余洁那张圆圆的脸映入眼帘。
她同样穿着新校服,手里拿着两根紫色的提子味冰淇淋。
余洁是君茉军训时认识的,两个人很聊得来,又被分在一个班。
她近视却不爱戴眼镜,一双小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显得更小了。
她的样子很像《阿衰》漫画中的大脸妹,所以就有了“大脸妹”的外号。
可这外号并不是别人给她取的,是来自她的“自报家门”。
余洁的性格大大咧咧,为人热情又八卦。
“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她递来冰淇淋。
“谢谢,”君茉接过来说,“随便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余洁拍拍身上的校服,转了一圈,指着上面的图案说:“衣服还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画几个狗爪子呢?”
那图案是一个稍大些的蓝色实心半圆,上面有三个实心小圆。
一共七、八个,连成一排,印在校服双臂的衣袖上,很像小猫小狗的爪印。
“这应该不是狗狗的爪子,”君茉笑起来,“而是刚从地平线升起的太阳。

“是吗?”余洁端详了一会儿,挨着君茉坐了下来,随手撕开雪糕包装,“你刚才听见了吗?”“听见什么?”
君茉咬下一块冰淇淋,浓郁的提子香气弥散在口中。
“隔壁小学课间操的音乐,竟然是《快乐崇拜》!我感觉这里像游乐场一样,二小和我们学校只隔着一道栅栏,上面竟然还有个小门可以相通。
刚上小学的和要考大学的,有时在一个操场上玩耍,这也太神奇了吧!”
“嗯,这几天每当有亲戚问我去了哪所高中时,我一说是十中,他们都会惊讶地问‘你怎么去山上的初中重读了?’弄得我哭笑不得。

“十中初中部的名声太响了。
”余洁吃着雪糕说,“昨天校长为了图方便,看咱们刚军训完,直接让我们这些准高中生,去体育场参加市初中生运动会的检阅。
站在那群货真价实初中生中间,我感觉好像蹲级了,郁闷!”
君茉无奈摇头。
“唉,谁叫咱们这些学渣没能力上重点高中呢?”余洁叹气,“十中未必像招生板上说的那样,是七市最好的普通高中。

君茉起身,将雪糕棍放回包装袋中,平整一下校服,轻拍余洁的肩膀说:“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们都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特别喜欢这句话,有时想爸爸妈妈当初如果给自己起名叫“安之”也挺不错的,反正自己姓安嘛。
十中的高中部,当然不是七市最好的普通高中。
因为高中部只是十中的副业。
十中以初中部闻名七市,高中部是后设的,每年级只有两个班,高一、高二、高三、加在一起才六个班。
专门给那些考不上重点高中,又不愿自费的学生准备的。
教学质量与学生成绩,比起省重点级别的第五中学和实验高中,差了一大截。
高中部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
更尴尬的是,十中的初中毕业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选择母校的高中部。
今年中考,十中初中部成绩斐然,重点高中的升学率全市第一。
而高中部也跟着沾了光,吸引了来自七市各地的初中毕业生。
大量学子的涌入,导致十中出现了“房源危机”。
十中是一栋五层的楼房,原先高中部只有六个班,全在第三层楼。
如今高一要增加两个班,初中部入学的学生更多,这才是十中最重视的。
初一不知道要扩增几个班,现有的教室根本不够用。
所以校方决定为高中部另起建一栋教学楼,地基都已打好,建筑材料也陆续运至,明年就能建好。
但在此之前,初中部与高中部,仍然共用一楼。
无奈之下,只好将许多闲置或并不闲置的实验室、图书室、音乐室、美术室、会议室统统征用,改造为教室。
整个教学楼的楼道内,到处都是剥落的墙皮,弥漫着新粉刷的油漆味。
工人都在忙碌着,一片热火朝天。
君茉和余洁一边走,一边听秦琳琳讲解这些教室的来龙去脉,以及关于十中的许多掌故和传说。
秦琳琳肤色微黑,眼睛炯炯有神,一张嘴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她的校服稍旧,颜色样式和君茉、余洁的都一样,面料却不同。
因为秦琳琳就是初中部“万不得已”中的一员。
秦琳琳堪称“老资历”,因为她在隔壁的第二小学,上了五年小学,又在十中的初中部,上了四年初中。
中考后,她又顺利进入自己母校的高中部,准备在这里再上三年高中。
她几乎认识校内每一位老师,和校外每一个小吃摊主。
君茉、余洁、秦琳琳被分在高中部的高一一班,位于教学楼右侧,在顶楼五层。
这里是一个死胡同,只有两间教室,一个是君茉所在的班级,原本是化学实验室。
另一间斜斜相对的,不知道是什么功能室。
并没有被启用,门上包裹着铁皮,钉着图钉,上着锁头。
教室处于顶楼,视野极佳。
凭窗而望,在高耸挺拔,枝叶繁茂,一片碧绿的杨树林掩映下,是东方花园小区鳞次栉比的红铁皮屋顶。
再远处,连绵山峦间的桃山水库,正泛着粼粼波光。
全班五十多人,同学们来自七市各地。
班任是数学老师,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
君茉第一次觉得这个形容太贴切了,她以前听别人说谁是“瓜子脸”,谁是“鸭蛋脸”,可君茉仔细观察后发现,那根本就不像瓜子与鸭蛋嘛。
但这位老师却是如假包换的“国字脸”,因为真的好方好方。
她上一次见到这种方脸,还是在《还珠格格》里面——那个动不动就狂躁症发作,歇斯底里呼喊的蒙丹。
班任自我介绍,他在黑板上写出三个大字:蒋必夺。
“我叫蒋必夺,”班任的声音中气十足,“我那个年代出生,那时候有句口号叫‘武装夺取政权’,家里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从今天起,我就是大家的班任了,下面开始点名。

点完名后,班任按照同学们的身高,安排座位。
班主任告诉大家,这些座位都是“浮动的”,第一次月末考试之后,会以成绩的优劣,重新排序,前十二名的同学,可以自由选择任何座位。
接着蒋老师又讲了一番大道理,来鞭策大家:“别看我们是普高,可我们最重视教学,以学习为第一要务……
“你们来到十中,成绩都不是太理想。
但只要用心肯学,现在一切都不晚……
“三年之后,让曾经瞧不起你的亲戚朋友看一下,我们不上重点高中,照样能考上好大学!”
说到这里,班任方脸上的双眼放出光芒,他高声问道:“同学们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当“领导”说出这种充满煽动性的peptalks和明显要掌声的问句时,永远不乏附和者。
“对!”同学们热情高涨,掌声雷动。
君茉虽然十六岁,身高却将近一米七三,座位被排在了倒数第二排。
同桌男生剃着平头,眉毛黝黑,样子很像《灌篮高手》里的赤木刚宪。
同桌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显得既拘谨又兴奋,低声问:“刚才点名时听到,你叫安君茉是吧?我叫肖海,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君茉点头应着。
她想,在日、韩的电视剧里,她这时应该说“那以后请您多多关照了”。
可她没有说,因为那样实在太傻。
前桌两位同学,女孩子叫魏薇,扎着马尾辫,笑起来眼睛弯如新月,她的中考成绩是全班最高的。
男孩子叫赵强,充满活力,第一天上学就带着篮球,时不时望向窗外的上体育课的学生。
后桌两位同学,男同学又高又瘦,一副萎靡态,昏昏欲睡。
他在网吧打了一夜cs,要不是担心班任批评,早就伏桌大睡了,他叫袁建群。
他的同桌是一个胖女孩,名叫王瑜,是美术生。
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彩铅,她自从被安排到这个位置以来,班任讲什么都一概不听,只是拿着铅笔在纸上沙沙地画着。
整理好新发的课本,君茉背靠椅子上,望着教室和同学。
我要在这里度过三年。
三年,好漫长啊!

结束一天的课程,君茉背起书包回家。
她家住在山下,从学校坐4路公交车到家,大概需要四十多分钟。
七市的城区,从地势特点上笼统地说,大概划分成两大部分——山上与山下。
山上是商业区,优秀的教育、医疗、娱乐、住宅等资源,都集中在这里。
山下则是采煤的矿区,居民的住房十之八、九都是平房。
路都是土路,晴天还好,一旦下雨就泥泞不堪。
君茉第二天上学,就发现一件颇为尴尬的事。
因为这几天下雨,君茉从家走到公交车站要走一条很长的土路,她的鞋底沾了很多泥巴。
尽管她在进校门前,在花坛旁的刮泥板上反复刮蹭,但鞋底缝隙间仍然留存很多刮不掉的泥土。
上完两节课后,泥土变硬慢慢脱落下来,在君茉脚底下形成一片黑色的土渣。
班任走过时看见,批评她要保持好个人卫生。
君茉被说得不好意思,去后排拿了扫把清理干净。
她仔细观察其他同学的脚底下有没有土渣,他们都没有。
大部分的同学都住在山上,这里到处都是砖道和柏油路,他们完全不用担心会将泥巴带进教室。
全班可能只有自己上学放学,才要走一条满是淤泥的土路。
想到这里,一丝自卑在君茉的心头闪过。
可从今天起,每天坐公交往返上学的生活就结束了。
十中的高中部没有宿舍,所以晚自习一般上到17点左右就放学了。
东北入秋之后,天就渐渐短了,下午五点多,已经染上浓浓的夜色。
考虑冬天放学晚不安全,君茉的妈妈决定在学府华庭小区租了一间五十多平米的阁楼,从这里到十中,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钟。
家具用品大部分已经搬来,君茉今天晚上就能住进新房子。
妈妈决定来山上陪着君茉一起住,爸爸继续则留在山下的平房。
傍晚,华灯初上。
路灯橙色的光芒和店铺闪烁的霓虹,交织成一片光影的梦幻。
踩着砖路的君茉,带着新奇感,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这里要比山下要热闹好多啊。
前些天搬家时,她匆匆来过一次,对于住惯平房的君茉来说,一栋栋的居民楼宇,似乎都是一个样子。
她记得,那个小区前面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帝国大厦”。
君茉顺着奋斗路往下走,努力搜寻者“大厦”的踪影。
终于在路尾居民楼的缝隙间,看见了“大厦”的一角。
君茉兴奋地跑过去,“帝国大厦”徐徐展开,矗立在她的面前。
这“大厦”其实是交通指挥中心的办公大楼,只有十几层高。
但从外观上看,像极了君茉在英文杂志上看到的“帝国大厦”。
她在隔着车流不息的马路,望着这想象中skysc□□r,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身在纽约。
一走进学府华庭小区,她又迷了路。
只好求助路人,才弄清楚九号楼的方向。
七转八拐总算来到单元门前,君茉松了一口气,条件反射地擦了一下没有汗的额头。
上到八楼顶,君茉拿着钥匙正要开门,却先听到了爸爸妈妈的争吵声。
君茉叹了一口气,将钥匙放回书包中,轻轻敲门,屋内争吵声顿时止住。
门开,父母尚带怒容的脸见到君茉后,不得不缓和下来。
君茉一进门就故意四处张望,假装出笑容,说:“新家不错啊!”
她早已学会要转移焦点,来缓解父母的矛盾。
“爸,我的书都带来了吗?”君茉看着爸爸说。
“带来了!今天一大早就让陈叔叔开车,把你打包好的那些书送过来了。
都放到你的小屋了,君君去看看吧。

“是吗?我去看看!”君茉继续扮演开心的样子,好让火药味尽快消散。
“一会儿再弄吧,先洗手吃饭吧。
”妈妈转身进了厨房。
战势没有延续,君茉暗暗庆幸。
君茉的妈妈刚过四十岁,面目娇美,身材依然苗条。
据妈妈自己说,她年轻时可是厂里的“厂花”,整个车间的男青年都追求她。
最后通过别人介绍,嫁给了爸爸。
爸爸在矿山机械的维修厂上班,是车床工人。
妈妈在红星变压器厂上班,从事绕线工作。
这种双职工的家庭,收入稳定,生活宽裕,在东北很受人羡慕。
君茉小时候几乎是在妈妈的厂子里长大的。
厂门是混凝土浇筑的,贴满了蓝绿相间的马赛克片。
大门顶上的厂名那五个字,是辑录mzx的书法。
由铁板切割成,每个字高约一米,远远望去,极具气势。
君茉印象最深的是,厂门上还竖立着一颗大大的红星,到了晚上还能发出亮光,通红通红,离着老远都能看到。
她后来发现,一家人最温馨的照片,都是那时候拍的。
尤其是有一年的春节,七市举办冰雕展。
三口人站在晶莹剔透的唐老鸭冰雕前,君茉梳着两根小辫子,穿着淡紫色的新羽绒服,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
爸爸在左边抱着她,妈妈在右边抱着她,都笑得好开心。
快门永远地定格了这一刻的幸福。
可到千禧年那年,厂门口的红星暗淡了,最后和mzx的字一起被拆除了。
妈妈的厂子忽然改制,转让给了私人。
三万块买断工龄,妈妈一夜之间丢了工作,离开了工作十几年的厂子。
爸爸的机修厂虽然没有改制减员,效益却一落千丈,工资自然大幅缩水。
那一年君茉正好上初中。
也是从那时起,父母就没有一天不吵架。
原因千奇百怪,一瓶买错了的酱油,一条遗落在角落的袜子,一次话赶话拌嘴……都能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演化成激烈的争吵。
君茉虽小,却看得清楚,这一切的争吵,最后都归因于一件事——钱。
确切的说是,没钱。
妈妈是这些争吵的发起者。
她总是在抱怨,抱怨为什么没钱?为什么她下岗?为什么住山下?为什么买不起楼房?为什么别人过得那么好?为什么自己会嫁给爸爸这个没能耐的男人……
爸爸性格温和,不愿和妈妈针锋相对。
可一旦被妈妈哪句话刺痛了,爸爸也不再忍耐,和妈妈激烈地吵起来。
君茉为此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可她没有办法。
争吵中时常能听到妈妈说出要离婚的话。
君茉很害怕,她不知道父母的婚姻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她想不都敢想。
君茉一面吃饭,一面笑着说:“妈妈炒的土豆丝就是好吃。
”她仍在努力缓和气氛。
“爸爸今晚在这儿住吗?”她又问爸爸。
“不,我明天还有早班呢。
”爸爸说,“再说这阁楼太小,住三个人太不方便了。

妈妈冷哼一声,接口说:“你要有本事,在山上买个大平米的楼房,我们娘俩儿也不至于在这儿租阁楼住!”
爸爸不再说话。
“你要有钱的话,君君也能上五中。
天天让老婆孩子和你过这憋屈日子。
”妈妈脸上写满了嘲讽,仍然喋喋不休。
“曹丽华,你有完没完?别老当着孩子说这些!”
君茉突然毫无胃口,她放下碗筷,说:“你们先吵吧,我去写作业了。

爸爸指着妈妈说:“你能不能让君君吃顿消停饭?”
“怎么了?我说的是你,你别老拿孩子说事!”
君茉进门以来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爸爸还是没留下过夜。
君茉在台灯下默默发呆,完全没有心情去解眼前的方程式。
她整理爸爸带来的书,多半都是和英语类的:英汉—汉英、同义近义词词典,薄冰、张道真的语法书,“书虫”“跳蚤”的双语读物,还有一本本的英文的小说或杂志。
君茉心不在焉地翻着《简·爱》,旧日的书签,仍放在jane遭遇婴孩怪梦的那一页。
这时妈妈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看原文作品就有这种好处,即使你在公然读小说,妈妈也以为你在学英语。
“妈啊,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喝牛奶。
”君茉抱怨。
“不乐意喝也得喝,这个补钙!给你加了糖。

妈妈递过牛奶,坐在床边,轻抚君茉的黑发。
“不喝牛奶能长这么高吗?”妈妈看着君茉说,“我们家君君多好看,除了这大高个,皮肤还白,鼻子挺,眼睛亮,都是遗传我,要是随你爹啊,指不定长成啥样呢!”
君茉差点呛奶,皱眉说:“您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啊?再说我爸一点也不难看啊,爸爸年轻时的照片长得特别精神呢!爸人多好,妈,您别老是和他吵架好不好?”
“君君是不是觉得妈妈特别强势,特别不讲理?”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妈妈每次和你爸爸吵完架,心里也很不舒服。
我只是不甘心,妈论模样身段不比别人差,怎么日子过成这样?我虽然埋怨你爸爸没本事,可妈知道,妈妈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女人一辈子不能靠任何人,还得靠自己!妈妈这辈子就这么地了,可君君你还有希望。

说到这里,妈妈的眼睛似乎湿润了,她将君茉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
“君君你十六了,是大姑娘了,很多话能听得懂了。
妈不想让你走妈走的这条道,拿着死工资,嫁一个没出息的人,一辈子圈在这小城市。
咱们家没权没势,又没有做买卖的脑瓜子,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下学习这条道了。
君君你眼下咬咬牙,努努力,等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就好了。

君茉点头,她知道妈妈也不容易。
下岗之后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工作,直到去年才在一家私人的焦化厂,找了一份煤质化验的工作。
薪水虽然可观,可早出晚归,有时还要上零点夜班,非常辛苦。
妈妈却说,为了我大姑娘,怎么辛苦都值得!
望着妈妈泛红的双眸,君茉又是难过,又是感动。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学习竟然要与未来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不禁又是迷茫,又是苦楚。
唉!不知不觉中,十六岁的她,竟然也学会了叹气。-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