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start-
得了陆长洲的关怀,穆清葭莞尔一笑:“劳兄长记挂,我挺好的。
这一路上能吃能睡,怕是队伍里没人比我更安逸了。

“反倒是兄长与蔡大人连日辛苦,要善自保重才是。

穆清葭看到陆长洲眼底一片青。
他是素来强调正人先正衣冠的,寻常连发丝都要梳得一丝不乱,如今却连胡渣都生出来了。
“我是无用的,等到了衍州还要全仰仗您二位为王爷分忧。

穆清葭话中客气又疏离,陆长洲自是听出来了的。
他朝穆清葭躬身做了一揖:“王妃过誉。

趁四下没有人,陆长洲稍压低了声音:“妹妹哪日若方便,我同你说点事。
你让我核实的情况,我已经寻到些许眉目了。

闻言,穆清葭眸光稍稍一暗:“好。

之后穆清葭上马车,队伍继续往衍州前进。
粮食与银两以运送第一批物资的方式分好份额,已经由人运往受灾的各个州。
队伍比刚来的时候短了许多,物资也仅剩下了划给衍州的那一份。
覃榆撩开帘子前后望了望:“王爷刚刚派凌辰来说,之后一直要到各州的局面稳定了,派出去的人才会回到衍州来跟我们会合。

她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到达衍州还要十天左右,一来一回就是二十多天。
也不知道得在衍州停留多久,还能不能在正月里赶回京城去。

“左右是要在外头过年了,正月回还是二月回都没什么区别。

穆清葭道,“过几天你先给覃桑写封信寄回去,你们姐妹俩难得过年也不在一块儿,就当遥寄思念了。

“嗯。

覃榆点头。
见李菁一直神色恹恹的坐在一旁,穆清葭懒倚在垫子里的身子坐起来了一些:“菁儿?”
李菁像是一时没听清,蒙蒙抬头:“嗯?”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穆清葭看着他有些发虚的脸色,不免担忧,“怎么像是困得很,都没声音。

“没事,婶婶。

李菁乖巧地笑了下,“就是觉得外面像是比京城中冷,身上有些寒。

他似乎真的很冷,将穆清葭做了给他的皮袄子都穿上了,还坐在离暖炉最近的地方,可身上还是在轻微地打颤。
覃榆疑惑:“可是你都出汗了诶!”
李菁反应了好久才听清覃榆的话,缓缓地“啊”了一声,抬手抹了一下额头。
看着手心里的一片黏腻汗渍,他像是自己也没弄明白,茫然地望向穆清葭:“婶婶?”
穆清葭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起身将李菁拉到了自己身边,用手背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火边烤了这么久,额头还是一片冰凉。
“是不是着凉了?”
覃榆也担心地凑上来,很有些自责,“都怪奴婢,夜间应该时常去小李公子屋子里看看的。

“不怪你。

穆清葭安慰了覃榆一声。
她拉着李菁的手,替他搓着手背暖着。
“除了身上发寒之外,还有哪里难受吗?”
李菁恹恹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又指了下自己的肚子:“这里,从昨天下午开始有些疼。

“但不是非常疼,就是偶尔会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抽一下,过一阵子就好了。

见穆清葭担忧地皱着眉,李菁反而安慰她道:“婶婶不必担心,我没事的,就是想睡觉。

明明才只她腿高的小豆丁,说话间却跟个小大人似的。
穆清葭在李菁说疼的那地方轻轻碰了下:“这里吗?”
李菁点点头。
穆清葭虽然不懂医术,但也依稀知道分布在这地方的不是肝脏就是肾脏。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将自己垫得蓬松柔软的座位让给李菁睡下了,穆清葭吩咐覃榆道:“帮我把凌辰叫过来。

“诶。

覃榆依言从车窗探出了头:“凌辰大人!凌辰大人!”
听到后头覃榆焦急的唤声,周瑾寒及罗与、凌辰都转回头看去。
距离隔得有些远,茫茫风沙呼啸着,他们听不太真切。
“怎么回事?”
周瑾寒问道。
“属下也不太清楚。

凌辰答。
又仔细分辨了片刻,他说:“像是在叫属下过去。

周瑾寒低应了声:“你过去看看吧。

“是。

凌辰驱马往后赶过去。
“凌大人!”
见到凌辰,覃榆跟抓住了救星似的,倒豆般跟他道,“小李公子不知为何突然病了,烦请您同王爷说说,替我们请个大夫来吧!”
她的话音落后,穆清葭也掀起帘子露出脸来,添了一句:“菁儿说肚子疼,我看了应该是肝肾的位置,去请大夫的时候务必同他说这一点。

“是,王妃。

凌辰策马并行在马车旁边,“随军的就有军医,属下这就同王爷说一声,让队伍暂缓前行。

穆清葭稍稍欠身:“添麻烦了。

“王妃客气。

咚!就在穆清葭交代完凌辰后,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躺在车里位子上的李菁被震得滚了下来。
可他却没有醒,只是脸色青白地蜷在地上,沉重地呼吸着,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菁儿!”
听到车里穆清葭惊惶的唤声,凌辰悚然一惊,一甩缰绳朝前头赶去:“王爷快停一停!小李公子不好了!”
此次同行的军医是周瑾寒亲自去太医院里挑来的,年近不惑,姓胡,为人中庸温吞,痴迷医学药理。
他人矮又有些胖,被凌辰从后面的马车里拖来时跑得头顶官帽都歪了,嘴里还慢吞吞念叨着:“太心急了,有辱斯文……”然而一跨上马车见到里头面无表情坐着等他来的周瑾寒,胡太医“咕咚”就将未尽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周瑾寒眉头不满地皱起:“愣着看本王做什么?还不赶紧来看看孩子!”
胡太医这才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走进来,将左右都摈开了,提着医箱半蹲到李菁身边。
因为李菁一直迷迷糊糊地喊着冷,穆清葭已经将能盖的衣衫被褥都给他盖上了,可这孩子却依旧不停地在发抖。
胡太医上来探了探李菁的额头,却是一下将盖在他身上的东西都掀了,将他整个胸腔都露了出来。
李菁在昏迷中低吟了一声:“冷……”“太医。

穆清葭看得揪心,“菁儿他说冷。

“下官知道。

胡太医道。
他说话还是慢慢吞吞的,眼角又耷得厉害,看起来满面愁苦。
而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这样的神情只会让人看得更加心急如焚。
胡太医一边解李菁身上的衣裳一边跟穆清葭说:“小公子发寒至此,肌体无法生热,盖再多的被子都无济于事,反倒只会压迫他的心脏,使他窒息。

“要先找出病因来才行啊……”他说话间拖着音,过了一会儿又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转往身后,吩咐覃榆罗与和凌辰,道,“你们莫要这样围着,车里空间小,空气本就不流畅,你们再一挡,小公子越加没法呼吸了。

三人被他这唉声叹气地一通劝说,赶忙退出了马车去外头守着了。
胡太医这才又转回去看李菁。
翻了一翻他的眼皮,又看了他的舌苔,举起他的手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指甲盖。
半晌,他低低地“咦”了一声,臊耷着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些许:“小公子这不是生病,是中毒啊。
”-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