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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半夏闭了闭眼睛,觉得心很累。


她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算是给房间里的人提了个醒。


果然那令人难堪的声音消失了,隨即房门被推开,罗小琪惊慌的一边整理著衣服一边跑了出来。


她匆匆扫了苏半夏一眼,眼底有惊慌,有害羞,还有一丝隱秘的挑衅和得意。


那眼神像是针一样刺进了苏半夏心里。


而慕南枝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凝望著她,修长的手指正在系著衬衫上的纽扣。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苏半夏尽量想表现的冷静,但她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慎重的考虑,要不要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还在她的耳边回荡。


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却让她所有的犹豫和心软都变成了笑话。


果然男人只有掛在墙上才会老实,若说跟陈雨桐的纠缠都是迫不得已,那刚刚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啊。”慕南枝抬头看她,眼神无情的近乎冷漠,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隨意的微笑,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並不重要,根本不需要解释一样:“你放轻松点,你总是这样,我很窒息的。”


“窒息?”苏半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是因为我让你觉得窒息,你才出轨的?”


这简直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这一刻她简直怀疑对面坐著的,说这些话的到底是不是慕南枝。


从前哪怕慕南枝做出再荒唐的事情,他也不会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是这么多年她一直看走了眼,还是一个人真的可以变得如此快?


慕南枝双手撑在床上,无奈的叹口气:“半夏,你什么都好,就是给我压力太大了,我也有心情不好,想要发泄的时候,我觉得你不用这么激动。”


苏半夏没做声,她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著。


刚刚她没有破门而入,是给他留最后一点顏面。


虽说没有看到什么令她无法接受的画面,但想也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这种时候,还要怪他,给他压力太大了?


她经歷了三年被冷落,被嫌弃的婚姻,失去了自己马上就要降临到人世间的宝宝,结果现在,压力大的是他?


他做了什么才有这么大的压力,呼吸吗?


愤怒和伤心交织在一块,苏半夏这会儿脑子里只来回回荡著一句话,真情实感的心疼男人,是会遭报应的。


她真是活该。


她早该一走了之,不知道为什么还抱著爱情的残骸,还想要破镜重圆。


“半夏……”慕南枝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苏半夏面前,他脚步有些迟缓,但此刻苏半夏根本注意不到。


他伸出手来,在即將碰触到她的时候,被她猛地甩开。


“男人都是这样的。”他轻佻的笑著,双手插在裤兜里,眉梢挑了挑:“你何必大惊小怪。”


苏半夏感觉到深深的作呕:“我觉得,我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你害得我流产,你为我挡刀,我们两清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却没有终於一刀两断的痛快。


她需要缓一缓,才能让语句变得顺畅。


而慕南枝却没有像是从前一样,露出什么不舍的神情,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做出一个有点吃惊的表情,隨即笑开了:“我也好好的想过了,我们这样纠缠,对两个人来说,都没什么意思,既然不合適,也不需要再勉强下去,我爱过你,所以希望你以后能够过得快乐,现在你有齐家了,一定会很幸福。”


他说著回身,拿出一张签好的档,递给苏半夏:“我也真是受不了又多一个强势的岳母,你也看到了,倘若我愿意,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每个都跟你差不多。”


他嘴上说著最薄情的话,但眼神却是一刻也不愿意从她脸上挪开。


看一眼就少一眼,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相聚了。


苏半夏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低头看著那份离婚协议书。


那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是她一直在求的解脱。


如今他给她自由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他背叛她,忽视她,又说出这么令人作呕的话,这种男人她死也不会要。


她不能流露出什么眷恋之情,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但她只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抹,才发现满满的都是眼泪。


一手的泪痕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当时在齐夫人面前的那番表现,也都是做戏。


想要把全副身家交给自己,也是在表演。


亏她还被感动了……


真的很蠢。


在一个人身上接二连三,不停的栽跟头。


苏半夏忍著眼泪,点点头,拿过慕南枝递过来的金笔,潦草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她写下最后一划,看到她纤薄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慕南枝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抱住她。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拥抱她的机会。


但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手去,手指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忙把手缩了回去。


他给过她那么多承诺,都是空头支票,他终於不能陪她走过余生。


但是起码可以,放她自由。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唯一的事情。


“好好照顾自己,就当我死了。”慕南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闲散慵懒,但尾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了一点哽咽。


而苏半夏来不及体会这点异常,她现在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到这里,再也不要想起刚刚的一幕,也再也不要看到那张脸。


她飞快的冲了出去,手里紧紧地攥著那张离婚协议书,上面签著两个人的名字。


一直到跑出去好远,她才终於绷不住了,靠在墙壁上,身体缓缓的向下滑去,背靠著冰冷的墙壁,她捂住嘴终於哭出了声。


那年夏天,闷热而嘈杂,她满心欢喜,跟在那个白衬衫的少年身后。


他的身形高大,声音像是湖水滑过鹅卵石,说不出的磁性好听。


他回头看她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一眨,就眨到了她心里去。


“就送你到这里吧,以后小心一点。”地上有个浅浅的水坑,她犹豫著绕过去还是跳过去,而他伸出手臂,毫不费力的揽住她的腰,把她带了过来。


许是觉得她一定被刚刚的那些小流氓嚇坏了,所以动作温柔。


他一点也没有想要跟她有什么以后的意思,但却每个动作都撩起了她心底隱秘的火光。


在那一年的生日当天,她对著自己寒酸的,小小的蛋糕,以及那一只摇曳的蜡烛许愿:“老天爷帮帮我,我有了喜欢的人,我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哪怕辛苦一点,坎坷一点,我要他。”


可是,这不是辛苦一点点,不是坎坷一点点。


这是一辈子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


苏半夏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肩膀里,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后悔吗?不后悔的。


但要是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爱上他。


病房內,慕南枝眼神空洞的看著那扇门,看了许久,觉得浑身疲乏的感觉更强烈。


他只能就近扶著椅子,有些迟缓的坐了下去。


或许人真是靠著一口气撑著的吧,当他知道自己得了渐冻症之后,四肢似乎更加不听使唤了。


或许离成为一个活死人,也没有几天了。


“你这又是何必。”慕枫走进来,看著慕南枝,同情的叹口气:“你明明喜欢她,干嘛特地找人来把她气走,你知道夏夏不是会在你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你的人,她做不出那样的事。”


“麻烦大哥,帮我给罗小琪一笔钱,再给她安排个其他的工作。”慕南枝觉得太阳穴隱隱作痛。


罗小琪是他找来特地演戏给半夏看的,因为眉目之间有几分像她,这样他心里的排斥感能小一些。


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孩子,他自然不至於那么丧心病狂的把人家怎么样。


只需要在病房里用手机放一段录音就好。


果然一切都像是他想的那样,进展顺利。


而半夏也丝毫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这样最好。


就是因为她绝对不会离他而去,他更加不能拖累她。


她还年轻,还有那么璀璨的未来,不应该守在一个看不到光亮的废人身边。


生不如死的人,身上是有一种死气的,他不想让半夏明媚的笑容染上一点点的阴霾。


“你放心吧,都交给我,你就好好养病。”慕枫低头,叹了口气,但嘴角边却溢出了笑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每天在汤水里加点料,又买通了慕南枝的主治医生,果然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次,不管夏夏对慕南枝有多痴情,他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了。


慕枫是不相信什么爱与不爱的,更不相信谁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给他足够的时间,慕家也好,夏夏也好,齐家也好,全都是他掌中之物。


慕南枝无声的点点头,他伸手抚摸手指上的戒指,那是他跟夏夏一起定制的,属於他们两个独一无二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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