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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冬凌抬起衣摆,就要往门外走去。


却被一脸沉郁的萧玉瑾抢先一步,蛮横霸道的夺了先机,留给叶冬凌一个孤鸿寡鵠般萧索的背影。


那一声“算了”轻飘飘的落下,將萧玉瑾全身的血液瞬间冻僵又被那重重砸碎,落了一地冰碴。


在叶家反省这半月,他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意识到从前对叶冬凌的厌恶太过武断,心里渐渐接纳了她。


然而却没想到,他这“浪子回头”並没有“金不换”的理解和真正的合好。


而是叶冬凌那卸下一切枷锁和负担般的轻松恣意。


这段日子,叶冬凌的心情越是轻松,他的心情便越是复杂。


之前种种竟都是他误会了她。


於是他想擬补,想还清,想挽回,直到此时他才发现,竟是如此无力。


两人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一大早起来叶冬凌脑子里和心里的杂念都太多,她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萧玉瑾何意。


但身处凡世间,终是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並未多想,她跟在萧玉瑾身后,急急往外走。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面前那锦衣玉冠的男人,在她著急的时候,总是在压制著她的步子,仿佛生怕她超过了他,又怕她走的快了。


叶冬凌看著那漆黑的云靴,脚步一顿,不走了。


前面那人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也跟著停住脚步,沉眸转身看著她,微微歪了歪脑袋。


叶冬凌:“太后邀请入宫的人是我,殿下这副打扮何意?”


萧玉瑾此人別看在外面光风霽月紈絝风流的,实则在家里的时候很耐得住寂寞,住在六月瑾的时候,就算三天不出门,他也泰然自若,並且整日只穿一身素色月白色的长衫,將他那身姿衬托的越发修长挺拔,如松如竹,行走间还多了丝仙风道骨的飘逸。


是以叶冬凌骤然注意到他那绣著金丝蟒样蜀锦长袍的时候,这才明白了心里那一抹怪异感来自何处。


纵然是从前这廝进宫的时候,也都是青珀色的袍子,断无现在这般一身浮华,贵气逼人的金色。


萧玉瑾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像是一块块皸裂的图画,愣是將他那满脸冰霜揉碎。


磁性沉厚的声音有些幽离,萧玉瑾道:“这衣服好看吗?”


叶冬凌沉著脸不做声。


越发觉得这人中剑的兴许不是心口,是脑子。


堂堂皇子,居然沾沾自喜於一件衣服好不好看,叶冬凌眼角抽了抽。


叶冬凌:“难看极了。”


“曾经你说,这衣服很好看。”萧玉瑾脸上浮现一抹追忆,继续道:“我记得那年初见时,除夕夜宴上,你亲口说的,怎的这么快就忘了。”


他回忆了半月,实在想不明白六月瑾的其他含义,只能想起一些別的事来拉近两人关係。


怔了怔,叶冬凌抬眸仔细打量了几眼他那身衣服,本就混乱的脑子突然就空了下来,心中陡然划过一抹冰凉,自嘲般笑了笑道:“是啊,忘记了呢。”


景安十六年除夕夜宴,是她回京后第一次入宫,在爷爷的带领下参加京城宴会,一眼便看到了他。


而他看她,却像是看陌生人一般问她是谁。


叶冬凌深呼吸一口气,將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之潮斩断,对於这人在忘记所有的情况下,每每都能天赋异稟、不遗余力且精准的往自己心里添一砖堵的行为,更是烦躁道:“殿下若是想跟我入宫的话,大可不必。”


不是说好忘却前事吗?


萧玉瑾笑容微僵,只片刻又隱去,他好像又惹到了她,有些无措且无赖地揉了揉下巴,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冬儿如今有爷爷奶奶照顾,胆子越发大了,我需得跟著点,你若是將我踹了,可怎么好。”


叶冬凌眼角微涩:“您不放心?”


萧玉瑾点点头:“嗯,何况还有我们的约定。”


挑了挑眉,叶冬凌突然醒悟,他们的约定是只要这廝不给她惹事,平平静静的过完在叶家的生活,她就將“太后”宫中的真相告诉他。


两人四目相对,叶冬凌看了看四周,那头已经隱隱看到了赶来催促的內监的身影。


叶冬凌不愿再与他计较:“只要內监同意,隨你。”


萧玉瑾贏了这一局,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瞧叶冬凌那一幅“不与傻瓜爭长短”的淡然,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徒手撕裂,无力感蔓延全身。


如今他连令她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颓败地叹了口气,萧玉瑾迎上內监,不知说了些什么,內监竟答应他一起上了马车。


有了上次从皇子府回叶家的那段马车经歷。


此时再次跟萧玉瑾同时坐在马车里,她双手紧紧抱著药箱,將自己当成了泥塑木雕的人偶,眼观鼻鼻观心,少了几分尷尬,倒是比看著萧玉瑾更自在些。


寿安宫外,萧玉瑾不出所料的被拦在外面。


叶冬凌独自入內,先给皇帝诊治一番,並没有什么大碍。


叶冬凌道:“父皇身体无碍,晨起太早又未食,深秋寒凉,骤然遭遇冷风邪气才会如此,与烈焱之毒无关,静养即可。”


皇帝皱眉,不確信道:“朕的毒可是解了?为何朕觉得体力大不如从前?”


连泉公公连忙附和:“六皇子妃,是不是没有清除干净?”


摇摇头,叶冬凌自通道:“毒是清了的,只是父皇中毒太深,又时间过长,纵然解毒也需时间调养,此乃常理,父皇年前不要太过劳累,便可恢復如初。”


皇帝沉默,威严的表情布满难以言说的苦涩。


连泉深知皇帝心思,继续问:“可有快些恢復身体的方法?”


叶冬凌想了想道:“有的。”


连泉一愣,隨后一喜。


寻常太医只会说没有,哪个敢回答的这么斩钉截铁。


皇帝却诧异看向叶冬凌,抬眸质疑,神色严肃。


那眼神仿佛在问既然有为何不拿出来。


有些为难的想了想,叶冬凌回道:“法子是有的,只是需要放血,因此轻易不会用,父皇要试试吗?”


连泉:“……”


从前不知道六皇子妃竟是如此气定神闲,宠辱不惊的心性,就连在皇帝面前都能如此胆大包天,说话不过脑子。


皇帝眨眨眼,头一次觉得这丫头有师父身上那能令人惊心动魄的气势:“怎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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