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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过重重封锁,萧玉瑾这是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来找叶冬凌。


而距两人上次相见,已经过了足足七天。


萧玉瑾只带著寒松和几个从前跟他一起闯过安定的侍卫,走进了白丁巷,先是告知百姓,天擎太子萧玉瑾会陪他们共渡难关。


因聋儿染病而心灰意懒的百姓们,一个个重燃希望,斗志昂扬。


这是天擎太子,未来储君,奉圣命而来,为的就是他们能活。


同时他两年前便解决安定瘟疫的事蹟,身上更有一层天降祥瑞的光环,百姓看他的眼神,宛若看著上天差遣下来救世的神仙。


仿佛不用药,凭著信心,便能治好寒症一般。


萧玉瑾做完这一切场面上的事,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了紫渊堂。


当他看到叶冬凌失魂落魄地跪坐在聋儿床边,萧玉瑾突然觉得心酸心疼。


哪怕经歷过无数次的伤与痛,哪怕曾经黑暗的日子会有无数魑魅魍魎不停的往脑海里钻,可那所有的景象都没有叶冬凌的一个撇嘴让他难受。


叶冬凌抬头,嘴角微微下撇,保留著一个欲哭不哭,强忍镇定的表情,宛若奋力冲破桎梏的嫩芽,明明脆弱不堪,却偏要装出一种强悍无比的模样,这样的顽强,越发让人心疼。


“玉哥哥,你怎么来了……”一句话说完,叶冬凌的眼泪就落下了。


萧玉瑾的心,宛若被毒蝎狠狠刺了一下,头一次慌的脚步发软,他几乎是不顾一切的上前抱住了她。


將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胸膛堵住那一颗颗滚烫的珍珠。


“別怕,冬儿,从今天起,有我陪著你,我会一直陪著你。”


叶冬凌稍稍平静了些,却止不住眼角的湿润。


她不怕疲累,她不怕骯脏,她怕自己没本事,想不出方法救眼前可怜无辜的百姓,仍像两年前一般,只能眼睁睁看著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善良的笑容,永远的离开她。


恐惧,担忧,害怕,附骨之疽般缠绕著她的心,她独立支撑七日,没有萧玉瑾在的日子她可以故作坚强,然看到萧玉瑾之后,她的情绪便绷不住了。


她有一个可以哭诉的肩膀,可以依靠的人,她不必再偽装坚强。


萧玉瑾动容地一遍遍拍打著她柔美的背,发誓般郑重道:“我们夫妻同心,我这个祥瑞替上天保佑你尽快找到治疗之法,若我这个祥瑞也不顶用,我便陪你共赴黄泉。”


叶冬凌皱了皱眉,嗔怒著狠狠锤了一下萧玉瑾胸口:“胡说什么呢,我一定能找到治疗之法。”


这话风一般的通过门外的人,传入眾人耳中。


春日未到,眾人躺在薄薄的被褥里,却感受到一阵阵暖意。


然这稀薄的温暖除了让他们的心情好了些之外,並没有实际的用处。


患上寒症的人越来越多,叶冬凌用聋儿尝试了许多方子,却也只能暂时克制阴寒之气不再肆虐,仍然阻止不了那道气流的扩散,肆无忌惮的侵蚀百姓的身体。


这一耽误,又是十多天,叶冬凌与师父二人商討药方,纵然最后成功遏制了寒症,治好了聋儿,然仅仅不到半个时辰,那阴寒之气便迅速蔓延出来。


附骨之疽般驱之不散。


空欢喜一场,聋儿求叶冬凌一定要全力救山子一家,那对双胞胎是聋儿唯一的牵掛,是將他从地狱里拉回来的仙子,他內心里幻想著团圆和幸福,自己从小是孤儿不曾体会,只想让两个孩子一家幸福。


然而,山子的娘已是强弩之末,虽被好好照顾,山子娘终究是老了。


“太子妃这样尊贵的人,亲自给我老婆子看病,太子那般至高无上也曾亲手给我老婆子熬药,老婆子我,也算福气不浅,只是我那两个孙儿……求太子妃一定要治好山子和莲娘子,不然……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这个出身市井的粗鲁老婆子,生命的尽头,虽身处地狱却自以为享受了一番尊贵荣耀。


然临死之前还是放不下,她那双胞胎孙子孙女。


少见的龙凤呈祥,出生在这个人祸肆虐的时代,不知能不能保佑他们的父母,熬过苦厄。


叶冬凌点点头:“我会全力以赴的。”


这句话她已经说过无数遍,每一遍都宛若向天祷告,然而却苍白无力的令她痛苦不已。


山子娘得到叶冬凌的保证,似乎心满意足的走了,然那始终不肯闭上的眼睛,仍然述说著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和眷恋。


若能活著,该多好啊。


叶冬凌怔然半晌,才想起为身旁的莲娘子把脉。


因是男女病人分开安置,因此山子並没有与娘和媳妇在一起,可莲娘子神色古怪地看著婆婆良久,表情淡淡的,没有悲伤,没有心痛,只是略有些奇异的感慨。


她抬眸看向叶冬凌道:“太子妃,民妇知道这次寒症难治,还好我的孩子们没事,能否治好我们夫妻,我已不在意,只求您帮忙照顾孩子,让他们长大后在府中当个丫鬟家丁,能平安长大就好。”


她家境贫寒,一家人度日全靠山子拉货抗货挣些辛苦钱,纵然以后他们痊癒了,两个孩子的生活也远没有在王府的生活好。


不是她嫌贫爱富,实在是她已没了奶水,更没钱给两个孩子找奶娘供著,为孩子的未来,她寧愿忍著这辈子不见孩子,也想让孩子活下去。


说罢,莲娘子声音哽咽,不能自已。


然莲娘子的话虽一字不落的落入叶冬凌耳中,却如过眼云烟般,丝毫没有在叶冬凌耳中留下痕跡。


她整个人仿佛呆住了般,震惊地看著自己的三根手指。


她莹润洁白的手指,指尖粘著药渣,因不停的洗手诊脉,她的手背几乎漂成了纯白色,没有一点血丝,然而此时,她手背上的血丝却不可自抑的跳动起来。


满脸的不可思议和震惊,杏眼瞪大,渐渐有湿热的水光溢出,叶冬凌几乎要喜极而泣。


莲娘子的身体状况从来都这些人不同,她虽感染风寒,身体里也曾有阴寒之气,而如今,这阴寒之气却消失不见了。


叶冬凌记得,当初为她接生之时,为了化解她体內的寒气为她保命保胎,她用了许多贵重药材。


然初入白丁巷的时候,她身上还没有这道寒气,后来白丁巷寒症爆发,莲娘子身上这道寒气又出现了。


她用同样的方法治疗,死的死,病重的病重,唯有她体內,真正化解了那丝寒气。


压抑著激动,叶冬凌连忙叫来了师父:“师父,您过来,您还记得什么时候给她把过脉吗?”


她想確认一下,莲娘子身上的寒气是什么时候没的。


会不会像聋儿那般,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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