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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知秋施施然走进来,身姿俊雅,霽月清风,他略显老成持重的步子格外稳重,只是那一双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首先停留在叶冬凌身上,並在叶冬凌的肚子上停留了几瞬,这才朝皇帝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萧玉瑾撂了笔,脸上蕴著怒,阴阳怪气道:“原来是找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找皇后的呢?”


神色淡然的落知秋平静直起身来,单手背负,目光平静地看著萧玉瑾:“陛下您要在后宫躲几日呢?”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萧玉瑾脸色更加黑沉,只是落知秋不接茬,他也不好发作,而且他躲在永安宫本就是任性,於是抿著嘴不再言语。


落知秋虽然年轻却沉稳干练,又是庄老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每每出面劝阻,萧玉瑾便十分头疼。


“发生了什么事?”萧玉瑾也来了个顾左右而言他。


君臣各有心思,心照不宣的平静下来。


落知秋长叹一声,似乎妥协了般不再追究皇帝甩手掌柜的行为,说正事:“许翰林求官求到我这里,因他与曹家的关係,臣拿不定注意,问陛下意思。”


“贬黜归田,三代以內不得入朝。”萧玉瑾想都没想,直接处置。


落知秋挑眉。


萧玉瑾:“先前朕昏迷著,他便来闹事倒是忘记处置他了,这人朕试过,无才无能亦无德,偏偏穷生奸计,剑走偏锋,留他作甚,况他的才能不足北落门百分之一,有何脸面过来求官。”


说到这里,萧玉瑾有些替北落门惋惜,他和叶冬凌当初觉得“许翰林”是个可造之材,可这“可造之材”是北落门假冒的,萧玉瑾当时看中的,是北落门。


至於许翰林终究是差了许多。


隨后萧玉瑾笑了笑,拿一个死读书的许翰林跟胸有韜略的北落门比,他觉得自己是有点求贤若渴地饥不择食了。


可惜北落门被叶冬凌蹂躪过后,对天擎产生了心理阴影,寧愿跟著曹四小姐去庄子里过平凡的日子,可惜了人才。


落知秋点头:“遵旨。”


有了皇帝口諭,北落门少了许多顾及,他拱了拱手领命,却不想走。


皇帝心里清楚的很,落知秋是来看叶冬凌的,身体无形中又是一阵寒气弥漫,冷哼一声换回落知秋的注意力,心思一动他问:“你觉得冬青如何?”


“嗯?”落知秋茫然。


“林熠的小徒弟。”皇帝提醒,冬青拜师林熠,他之所以能参加科考,也全靠林熠的推荐。


心生警惕,落知秋问:“陛下想做什么?”


“朕想给他和灵澄公主赐婚,想个名目出来。”


落知秋眉心跳了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著萧玉瑾:“这算什么事?”


他堂堂国卿,是替他想这种不值一提的事的吗?


气死人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叶冬凌闻言:“我来给她们赐婚吧,灵澄已不是公主,说来她算是我半个徒弟,他俩还小,先不急,等冬青三年后考上三甲,再赐婚不迟。”


落知秋生怕皇帝再生事端,连忙拱手道:“微臣谨遵皇后懿旨。”


萧玉瑾被落知秋这明显的区別对待气乐了,含笑看著他道:“落大人年纪比朕还大几岁,如今却还没有夫人,如此操劳朕於心不忍,朕觉得荣国公府的玉姑娘与你郎才女貌很是相配,不如朕先帮你赐婚吧。”


赐婚是假,赶人是真。


落知秋明白皇帝眼中的威胁,连忙拱手:“微臣暂无此心,时间不早了,微臣不打扰了,告退。”


萧玉瑾看著他的背影没好气道:“他倒是溜得快。”


“噗哧!”叶冬凌笑出声来:“您老竟能把素来沉稳持重的落大人都说得落荒而逃……”她懒懒竖起大拇指。


不得不说是真的牛。


萧玉瑾笑了笑,索性从桌案前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拿起苹果削了起来。


君臣明爭暗斗约莫半年时间,便是偶尔被群臣围攻他依旧能遥占上峰,靠的便是春风化雨的手段,如今早已手到拈来,百折不摧了。


將削好的苹果递给叶冬凌,萧玉瑾担忧地看了看她的肚子问:“算算时间,快生了吧。”


他每天都在期待著,激动又难耐地等著,油煎似的烤著他的心,仿佛婴儿不落地,他浑身就像被人抽去了所有力量般,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处理任何事。


“哢嚓”一声,叶冬凌咬了口苹果,拍了拍肚子道:“就这几天了。”


心猛地一颤,萧玉瑾颤抖著將叶冬凌的手拉起来,並小心翼翼地护著她的肚子,一阵心惊肉跳的紧张:“別,別拍。”


他怕。


叶冬凌顺从地侧头吻了他一下,安慰道:“別怕,稳著呢。”


她这些日子每每到了夜里便翻来覆去睡不好,每每浅眠也会很快醒来,肚子宛若大锅,她怎么躺都不舒服,精致的小脸上有了好几层的黑眼圈。


皇帝半步不离地看著她,担惊受怕,心疼莫名地陪著她,无数次叶冬凌辗转反侧的夜里他都会自责自己自私,后悔再要一个孩子。


若这孩子再不生,他便要先被煎熬地受不住了。


这日凌晨,叶冬凌翻了半夜好不容易浅眠,谁知又被一阵腹痛吵醒,她忍耐片刻,而后抓住萧玉瑾的衣襟:“我,我要生了。”


萧玉瑾瞬间翻身坐起,將叶冬凌扶起,而后便听到了水声低落。


“羊水破了,快去喊接生婆。”叶冬凌松开了他的衣襟。


一身素白中衣的皇帝无措片刻,立刻召集所有待产人员。


“太医,稳婆……”


天色缓缓亮起,叶冬凌的惨叫声先是很小,而后慢慢大了起来,直到太阳稳稳地出来,仍然没有生的跡象。


萧玉瑾站在门外,焦急徘徊,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除他之外,院中还有两个人,太上皇和安定侯叶大將军,两人面对面坐著,中间是棋盘。


这两人居然在悠闲的下棋。


萧玉瑾看看他俩,心中莫名有种烦躁的感觉凝结於心,总觉得这俩人是来添乱的。


太上皇落子,忽然感慨:“可惜林兄不在。”


定远侯看都没看太上皇落子,隨手拿起一枚隨意落下,隨后他骤然丟下棋子,站起身来朝萧玉瑾道:“陛下,您陪太上皇下一局吧,老臣坐麻了脚,起来走走。”


萧玉瑾根本不理会,一双眼望眼欲穿地看著紧闭的房门,像是要把门盯出一个洞来。


太上皇也朝门看了过去。


若此时有人看他们的棋盘,一眼便能看出下得乱七八糟,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全无章法。


“哇……哇……”


一声嘹亮的啼哭冲破房门,在眾人心中响彻,太上皇下意识站起身来,慌张之下棋盘被绊到,棋子散落一地。


萧玉瑾则是几步站在门前,几乎是贴著门框,恨不能穿门而过。


“啪!”他一巴掌拍在门上,声音低沉又克制:“我要第一个看到孩子。”


他推门,却推不动,心里思索著要不要破门进去,又怕让叶冬凌悬心。


“哇哇……”又是一声啼哭,这次的声音较弱。


这哭声將萧玉瑾的心都震酥了。


“两,两个?”萧玉瑾听著两道此起彼伏的声音,心中震动不止。


“哇!哇……”


太上皇震惊:“还有一个?”


片刻后,孩子被送了出来,稳婆出来道喜:“恭喜皇上,是三胞胎,三个小皇子。”


门开了,萧玉瑾直接溜进了屋,几步走到叶冬凌身旁,看著虚弱的女子心疼道:“冬儿,辛苦你了。”


叶冬凌笑了笑道:“看,看我们的孩子。”


嬤嬤们抱著孩子凑过来,萧玉瑾一一看去,感动之下千言万语匯成一句话:“谢谢你,冬儿。”


他此生,圆满了。


所有执念的东西都得到了。


所有的遗憾都擬补了,他真的心满意足了。


握著叶冬凌的手,萧玉瑾觉得此生,无比幸福。


孩子很快被送了出去,太上皇一左一右抱著孙子,定远侯也有幸抱一个,老哥俩开怀大笑,前所未有的舒心。


皇后生产之事举国关注,很快皇后生下三胞胎盛举广传天下。


与此同时,皇帝皇后鶼鰈情深,皇帝抱著皇后不松手的事蹟更是成为传世美谈,无数百姓羡慕祝福。


天下,太平了。


皇帝彻底罢朝了,一心躲在后宫陪伴皇后逗弄皇子,十分不务正业。


转眼皇子们已满月。


落知秋和林熠在群臣的威逼利诱和怂恿下,被迫入宫抓皇帝,他们运用轻功绕过重重回廊,穿过无数看腻了的风景,两人来到了永安宫。


永安宫中,一棵巨大散状的银杏树下,叶冬凌懒懒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阳光洒在她身上將她整个人衬的宛若精灵仙子。


尊贵的皇帝陛下却坐在委屈的矮凳上,將皇后的赤足放在膝上,正专心致志地给皇后按摩,那手法十分嫺熟。


叶冬凌忽然睁开眼,似乎皱眉说了声:“疼。”


皇帝陛下便松了手劲儿,轻轻抚摸著小腿,替她舒活筋骨,坏心起,手指在皇后脚心划过,引得皇后浑身一个颤慄。


皇后也不是好欺负的,捞起背后的枕头便毫不犹豫地砸向皇帝脑门。


瞬间,银铃般的笑声飘起。


风吹过,期间夹杂著清香细语,金黄的银杏叶落,如梦如画。


一叶障目,互许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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