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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帘清醒后,闭眼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她睁开了眼睛。
柳钰清一直在病房里守着她。
没有打扰她,就连手机也关成了静音。
而现在,她正在发消息给柳书,告诉柳书这边林帘的情况。
柳书知道了,也好告诉侯淑德。
让老人家放心。
“我没事,您回去休息吧。”
沙哑的声音落进耳里,柳钰清一顿,抬头。
林帘睁着眼睛看着她,眼里是平常一般的柔和。
“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有好点吗?”
柳钰清把手机放床头柜上,起身看林帘。
“好点了。”
“真的?”
“你这孩子,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一定要说,不要忍着。”
“嗯。”
看林帘这神色,确实不像之前了,但柳钰清还是担心她不舒服自己忍着,说:“我让方铭来给你看看。”
这次,柳钰清不再急急忙忙的跑出去,而是直接给方铭打电话。
林帘说:“不用,我真的没事。”
柳钰清对她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林帘无法,只得闭上了唇。
她看病房里的一切,然后等着柳钰清挂断电话。
“好,你忙完了就过来。”
挂了电话,柳钰清看林帘,“方铭一会就过来,你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他。”
“好。”
林帘看着柳钰清,“您知道我手机在哪吗?”
柳钰清还正要问林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听见她这话,顿时皱眉,“这个我得想想。”
昨晚她们过来的时候,林帘已经在急救室了。
而一般急救手术,手机都没不会在身上,所以她没有见过林帘的手机,也没听钰敏和妈说过林帘的手机在哪。
柳钰清想了下,说:“我打电话给方铭问问。”
林帘想说不用麻烦,但因为昨晚的事,自己短时间内不能工作,她必须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好,不能耽搁。
想到这,林帘也就没阻止柳钰清了。
方铭拿着病历表过来,柳钰清电话来,他接通了,“妈。”
“方铭,林帘的手机在哪,你知道吗?”
方铭顿了下,说:“湛廉时那。”
听见这话,柳钰清看了眼林帘,说:“我知道了。”
“你过来了吧?”
“过来了。”
“嗯。”
电话挂断,柳钰清看向林帘,林帘也看着她。
两人目光对视,柳钰清这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廉时,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该不该跟林帘提。
也不知道跟林帘提了,她会不会情绪不好。
林帘休息的这两个小时,她用手机给方铭发消息问了林帘的情况,方铭说因为受伤的地方快到心脏,虽然不是直入心脏,但依旧有损伤。
也就是说,林帘现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绪,她会疼。
是真正的疼。
而且这样会影响她病情的恢复,不好。
林帘看见了柳钰清眼里的犹豫,而这样的犹豫,不用柳钰清说,她心里便有了答案。
林帘睫毛动,目光从柳钰清脸上收回。
她没什么情绪,要说激动也不激动,要说半点情绪也没有,那倒也不至于。
就是这模样看着,让人确实摸不着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柳钰清觉得,这孩子藏着太多事了。
不太好。
她觉得,得说出来。
藏在心里,早晚得出事。
虽然刚说出来那会,确实难受,但这一阵难受过去,总比一直难受的好。
柳钰清张开嘴唇,便要告诉林帘,手机在湛廉时那。
但她刚要说,方铭进了来。
柳钰清话止住,看向进来的人。
方铭看她这模样,再看床上的林帘,大概猜到了什么,他走过来,看床头柜旁医疗器械上显示的数据,拿笔记下。
柳钰清看方铭,再看林帘,出了病房。
林帘看着柳钰清离开,她的心,突然就疼了起来。
这疼像一根根带刺的藤蔓,从心口生出,然后极快长成,缠上她的全身。
那疼就密密的倾扎到她血液,皮肉,她手指握紧。
方铭看着数据极快的变化,再看床上的人,说:“有什么可以说出来,不要心里想着。”
“你会很难受。”
这话就像一个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那些疼就这么消失了。
林帘看向方铭,她唇抿着,面色苍白。
方铭说:“我知道你和湛廉时的事,其实你没必要想太多。”
“过去的就过去了,过去不代表现在,现在也不代表以后。”
“你们这样,折磨的是你们双方自己。”
“没必要。”
一番话,可以说是冷血又无情。
但是,怕也就只有方铭才能说出这些话来。
他是外科圣手,生离死别见的多了,人心也就麻木了。
于他而言,这世界上多的是苦痛的人。
“前几天,我刚送走一个病人,肺癌早期,二十岁的男孩子。”
“本来一开始家里人是瞒着的,但没瞒住,心态变化,不过三个月,人就走了。”
方铭平静的叙述,手中的笔没停。
林帘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这样的看淡一切的模样,心里安静了。
“我手上有一个正在积极化疗的小姑娘,十二岁,小小年纪脑子里长了个肿瘤,因为在危险的地方,无法动手术,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怎么在动手术的时候,提高手术成功率。”
“但是,这家人家庭普通,没有钱,即便医院想办法找各种补贴,他们也拿不出来,现在在积极的凑钱,看在手术前,能不能把手术钱给凑齐。”
方铭说着,手落在林帘手腕上,给她把脉。
这一刻,他目光落在林帘脸上,“也有感情很好的两个人,丈夫生病死,意外死,妻子带着孩子,努力活着。”
“也有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死在手术台,留下一个孩子,老公在那哭的泣不成声。”
“当然,也有无情的。”
“没钱把人带回家,慢慢等死。”
“妇产科里,每天人不少,但来的大多是女孩子一个人,很少有男方陪同。”
“有年纪大的,年纪轻的。”
“还有老公在医院就对妻子打骂的。”
“你以前过的不好,但你想想这些人,他们是不是过的也不好?”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有快乐幸福的时候。”
“那小姑娘每天都很开心,她折了很多星星,千纸鹤,送给我们医院的医生护士,她的家人在她面前都是笑着的,从不会放弃,我们愿意相信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走。”
林帘的心在震动,因为方铭这些朴实的故事,也因为他平静的叙述,就像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
林帘突然想,医生也是很累的吧。
“你,难受吗?”
她突然问,很轻的,下意识的。
方铭顿了下,点头,“会难受。”
“尤其我第一次见人死在我面前,而我无能为力,那一年,我都没再工作。”
方铭把林帘的手放在床上,坐到椅子里,拿着病历表,笔,看着窗外的光。
他表情很淡,就像平常任何时候,没什么能激起他的情绪。
但他的眼睛里,有着沉淀。
那是经历过许多生死后的沉淀。
“那个时候,有个人跟我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该他走,他就是那个时候走,谁都阻止不了。”
“该他活,他就一定会活,谁也夺不走他的命,我作为医生,只要我用尽全力去救了那个人,那我便做到了我的职责。”
“从那以后,只要是到我手上的病人,我都会用尽全力去救治他们。”
“我希望他们,好好活着。”
方铭视线落在林帘脸上,“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有你自己愿不愿意过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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